郑归音在报恩寺里,半点也没料到在宫里出了这样的事。但赵若愚出宫后,见着两个小厮都上来,说起居处安排好了。连求亲的雁礼也备好了。他只能叹道:“求亲的事不成了。求亲就要连累郑家了。”

傅映风后脚出宫,看着赵若愚主仆向太学去了,亦在烦着:“什么?和赵若愚说亲的确实是老夫人娘舅贺家的双卿?为什么不是本家远支的女儿。”

“公子,小的问了范相公身边的老管事。听说这是老夫人的意思。”打听消息的丁良匆忙间没能打听到内情,“这事恐怕要请夫人从上房里丫头婆子嘴里打听才知道内情。”

“她嫁给宗亲是埋没了!本家远支的女儿嫁过去反倒有好日子过!我们这样的人家宗亲是不能碰的。他也就比许文修那样的官商强上一点半点。”说到这里,他担心的到底还是郑归音,“郑家太行险了——”

“公子在愁什么?”丁良这会子在宫门外已经听到了钟美堂里郑氏女为妾的风声,反是暗中为公子欢喜,“郑家要是不行险。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二娘子给公子做妾了。官家这主意不是极好——”然而说到这里,这小子突然骇然大悟,“公子!官家这意思——”

“官家一是想保赵若愚,二来也是想保郑家!借此安抚各地的私商和泉州的贫寒宗亲!郑家三年前抄家的事毕竟冤了!”他头痛着,想驱马去报恩寺见她一面的念头都打消了,免得让她以为“郑氏为妾”是他给官家出的馊主意,“但官家不知道她那性子——”

郑归音可不会做妾。

官家不知道,宫中小西湖里的长公主同样不知道。公主问起郑氏女,这薄老女官这

才轻声禀告道:“泉州郑氏,听说是老康安县张夫人的亲戚。”

“……秀王府出身的张夫人?”嘉国长公主微噫后,“大哥的潜邸旧人?”

老女官点头后,她沉吟不置可否,微抬眼冷冷地看着小潘氏,挥退宫女们后训斥道:

“舅母在家中不教训你吗?你可是大府里千金,宫中的女官!为了太后欢喜,我今天才再次让你进宫。你再不收敛,你以为外面都是潘府和我的清辉阁!?”

“……是,公主。”小潘氏委屈着,却暗中冷笑。她随身的银钩春幡并不寻常,是宫中文绣院为生病多时的公主特制。上面用红金绸印有清辉阁的绣纹,还有阁前嘉国长公主最喜欢的金桂树,并绣着在春神面前为公主求福寿的诗句:

“听春风春雨春鸣春鞭,但求春驻。”这却被驸马无视了。

过了几日,傅映风终于打听着郑家应该从宫里得到了消息,知道这事实在不是他的主意,这才敢骑马走过报恩寺前运河。这时,他正巧看到一顶小轿从北角门进了报恩寺,门边迎客的人他居然认得是郑归音的心腹丫头逢紫。

“那小轿里的女客是谁?”

“……回公子,应是沈厨食楼的老板娘。”

今天跟马的不仅是丁良,还有刚从泉州城回来的丁诚。他一副斯文清瘦模样,腰间佩剑身着长衫像个书生,骑在马上和弟弟丁良猴子般的动静大不相同。他只瞟了一眼跟轿的仆从就认出了进报恩寺的来客是沈娘子,他甚至比自家公子更眼尖地认出了引路的郑家丫头,

“公子,那是郑大公子身边的丫头叫逢紫。送给他们家二姑娘做陪嫁侍妾的。当初她是个刚买的家伎,张三衙内看中了她向郑大公子讨要。他应该想给家里二妹将来嫁给张衙内后固宠用的,才把她送到郑二娘身边来。公子,沈娘子和泉州郑家的老二,那可都是一肚子诡计。她们要说是蛇蝎女子也不差了——”

傅映风听得面无表情,丁诚还要再提醒郑家老二如何如何的蛇蝎,却被亲弟弟丁良暗暗扯了一把。丁诚皱眉看他,丁良不敢做眼色,只觉得兄长读多了书就有点呆,办起事越发精明,却不会看公子脸色了。丁诚向来独当一面,确实没有弟弟这做随身家将看眼色的能耐,好在他沉稳干练,转口就禀告着泉州城里这一年多来的消息。果然叫自家公子又凝了神细听。

报恩寺中,郑归音坐在郑大公子为她包下的斋舍里,和女客说话。

只不过,女客沈娘子这时站在了屏风后躲着,外厅里另有一位女客人。坐在郑归音面前的妇人头戴乌黑面纱,掩住全部的容貌,沈娘子却早就认出来是谁,她是泉州来的汪孺人。

郑归音还没有找机会去见她,她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你在信上告诉我,赵慈是若愚公子的儿子?你确定?”

郑归音直截了当。不但是屏风后的沈娘子竖起了耳朵,嫣浓听到这一句,差点把手中的茶盘茶盏摔在地上。汪孺人在面纱后似乎笑了笑,半晌才摇了摇头,声音慵懒:

“我也不知道。”

“……”郑归音差点没跳起来痛骂,然而这招她在泉州城就试探过了,汪孺人不吃这一套,这一回郑归音反倒笑了,“明白了。我这里你不方便多呆。今日前殿是平城郡王夫人和理国公夫人来上香吧?你跟着她们也好。保着自己就行了。”

汪孺人似乎也觉得在信里胡说八道让她上当根本不值一提,理所当然地起身,云袖轻甩双叠于腰侧,半福一礼,袖角拖地当真是累累垂花般多姿娇媚,实在不像是三十多岁的妇人,“我母女有劳郑娘子了。”

郑归音如今也不会惊艳了,只当听不懂她话里的暗示,汪孺人似乎在面纱里笑了笑,走到门前终于转头,明着问了一句道:“我家的云奴在哪里?”

“她在我这里,孺人又有什么不放心?”

她诧异抬眼,手里还端着茶,同样一脸淡笑,两女一坐一站四目相对。春风夹着落花吹进了厅内,沈娘子在屏风后屏息以待。

汪孺人看了她一会儿,到底没再问就扭身离开了。走了三步,郑归音突然开口:“平宁侯府的人在泉州找过你?”

汪孺人脚步一僵,待要回头,她又道:“我不知道卢四夫人许了什么好处给你。你不守和我的约定提前进了平城郡王府。好在我也不在乎。但你得想想——”

“郑娘子。你不是卢四夫人的对手。我就得另换门墙——”

白象斋的大椿树下,花圃中春花盛开,汪孺人面上的黑纱在飘飞着,她的声音理所当然得就像是春风中的团团落花,应时而落。郑归音不动声色地听着。

外面的傅映风这时却在桥上等着了赵一明,对他道:“带我进报恩寺。”

被丁良从附近酒楼里请过来的赵一明莫明其妙,气道:“就为了这事你叫我跑一趟?报恩寺什么时候不准你傅九公子——”又笑嘻嘻瞅他,“如今是傅驸马大人,他们敢不准驸马进门,这不是找死——?”

“少胡扯!驸马的旨意你看到了?我还不是驸马呢!难不成是你封的?”他怼得他满头包,又一手持马鞭指向了寺院大门前一排排的车马、管事、家将,现在各角门也有家将把守了“理国公府和平城郡王女眷进香。包了一整天。”他斜眼看他,推着他出头去打交道,“你不是理国公府未来的女婿?聘礼早下了?这时候就应该找机会去讨好一下丈母娘!”

丁诚不出声地跟着,公子不是托了沈娘子先进去游说郑家了?怎么还是这样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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