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归音在宫门外,一边拖着尉迟香兰,一面苦命地感慨着她在乔宅里布下的第三个连环套,拉进太后的内侄孙吴襄,本来足以把公主和张修媛全套住,让她们都无法抽身而退。如此妙计落空都怪郑锦文!

如今,这真假印之案仅成了燕国公夫人和张修媛了结私怨的一桩贵妇艳事。

官家在宫门后看着她,突然问范文存:“你方才说什么?”

“臣说——”他赶紧凑上来又重说了一回,总之就是郑家二娘子不是个好人。在泉州有做外室的传闻,在明州也有看中傅九还因嫉妒陷害了另一位选女钱氏。如此这般。官家倒没有多言,早就知道此女贪权恋势,不类好人。

但似乎还超出他的想象,官家连夺她的选女资格都懒得管了。谁叫德寿宫采花使是自己的亲侄子。他觉得侄子就算是把真美人都让给了太和宫,也不能对太上皇太不孝尽挑些上不了台盘的村女?

范文存看出陛下的神色,知道郑娘子在官家里眼里已经不是“贪财恋势,不类好人”而已经是“且蠢且奸的妖女”

“罢了。”果然,他淡然一语打断。

“是,陛下。”他暗暗得意。没料着陛下一个寻思,突然睨他失笑:“你想说什么?选女第一朕记得是许氏。”

官家你这是中了郑二娘子的计!范文存差点没跳起来,许婉然不就是郑二娘子一伙的?然而他嘴上就赶紧陪笑,正经劝道:“陛下应纳此女。赵若愚与傅映风皆曾上奏提起泉州苏氏,广州温氏,明州许氏——陛下,臣记得许氏的母亲是广州温氏出身。父母皆是海商大族。陛下以为如何?”

郑娘子向来知道就算是在商人选女里,她也绝不是最出挑的一个,许姑娘她从来都是很喜欢很巴结的。傅九这亲点许婉然的采花使就更清楚了。他顺利押解了赵韦氏回宫,在宫中终于与她相逢,在乱纷纷中还提醒她:“你第二轮选试不要指望了。”

“……什么?”她瞪大眼睛,完全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她不是有张娘娘做靠山,否则她这样辛苦为了什么?选殿德外,他终于没好气笑着啐她:“你做梦呢!淑妃十来年都没掌控宫务,她甫一掌权多的人是盯着!少不了有几个刺头出来……”他没有说完,这些刺头当然是要掂掂张娘娘的份量,一不小心张淑真这权柄一年内都抓不稳。

“张娘娘不是有我?”她就更不明白了,“我不是帮着她?”

“……”他半晌无语。

这姑娘完全不明白自己得罪了多少人。她眨巴眼,狡猾地冲他笑了:“宫里最大的刺头是佟掌司吧?我就知道她看我不顺眼。”

德寿宫中,佟掌司现在也隐约猜出几成内情,早对郑二娘子有十二分地看不起。赵韦氏被出囚室,宫门前果然就有马车等待,远远还能看到御街上摇曳的宫灯,出了德寿宫御桥的尽头就是张修媛所住的南大内了。燕国公夫人至今还记得当年张淑真怨恨看着她的眼神。

那宰相府的娘子问她:“你欲害吾兄乎——?”

全因为张文宪那一日回来,突然向父亲提起想娶孀妇燕国公夫人为妻,结果父子翻脸,闹得满城风雨。张文宪被从太学里革了出来。

父子相争,便是于张宰相也绝无好处。不能齐家何以为宰执治国。

张淑真为了平息纷乱亲自出来求了兄长:“大兄,我想进宫为妃。难道要外人说兄长是为了我,才和燕国公夫人相交攀附以求取方便?若她不是在京城里早有风流之名便是她长了大兄你十岁,我求父亲答应你们成亲又如何?”

然而父子反目已经是难以挽回。那宰相府的娘子突然坐车在西湖边拦了她的去路,问她:“你欲害吾兄乎——?”

“娘子为何如此说?我对令兄确实诚心相待。娘子还真明察——”

她那日上香归来,在佛前已许下洗尽铅华只愿为张家妇的心愿,不以为虞下车见礼,张姑娘却高坐车门边,玉手半揭门帘,半点不像是未出阁的内宅娘子,她眼带寒光冷笑着,“夫人你久历世事难道要装作不知?大兄不过是因为学业难以精进,久受父亲苛责,他才与父亲借这门亲事争吵。也不过是因为他与父亲不和,他才自暴自弃与你相交。否则——他是张府嫡长子,各府仕女不慕为何徇钟情于声色狼籍的夫人你?”

那相府娘子有一双冰魄般的双眼,不仅是日后得封英雪殿。那时也让她心腑寒凉。

这几年失了去了张文宪,她多少次午夜梦回,喃喃地推醒新欢潘玉郎:“玉郎……你为了什么赖在我这里不去呢?”

“家里有什么趣?老爷子天天训斥,父亲自己还不读书倒骂我。我懒得回去!”

玉郎一边翻身一边咕噜着,转眼又伸手抱过她睡着了。

然而张文宪不是潘玉郎。

她心知肚明,所以这些年也总有几夜睁眼到天明只为了思索:是她负了张文宪,还是张文宪负了他?她在梦里总是回到西湖断桥边,张淑真坐在车内,冷笑道:“夫人,我已经问过郑锦文此人,你数年前不仅欲招他进府还向他索取财物。他献出一处京城园子并两名外蕃少年才得以脱身。夫人——你以为这件事还能向我大兄隐瞒多少,那园子我听说名为乔宅?”

她连连发问,不欲她回答,而她也羞愧恼怒到无话可说,只听着:

“夫人,难道是因为郑锦文到了我父亲府中为门客,你故意欺我大兄?”

“夫人,你对郑锦文尤有旧情?”

“夫人,此事你自去和大兄说罢——!”

“落到张修媛手上,我死都落不到一个好死。”

韦盘娘从佟夫人嘴里,这才知道傅淑妃竟然怀胎了,不理宫务,“张娘娘审我——?原来是我死到临头。”她凄然而笑,仿佛绝望般垂下了头,直直地立在了半明半暗的囚室中。

眼见得燕国公夫人面带死灰,额头散落出丝丝白发,佟掌司眼带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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