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谢过人家小师父的辛苦。”

外面打赏了后,她又叫小丫头们取了两盘子装盒,请邓管事带回去让郑老爷和张夫人派用。又取了一盘子悄笑:“我和邓管事一起偷嘴吃吃。看着软和得很。”

邓管事眯老娘笑,逢紫就知道郑家到底是刚立业没多少年,又遭了抄家。老家人都是不一样的。更何况这位邓管事还是邓裹儿的养父。

“余下让她们用柳条系着枣饼,挂到屋檐下罢。”她笑着,这便是寒食节的插柳了。

邓管事新奇看着临安城过寒食的习惯,也不知是什么说法。切开糕饼时,她闲谈说起北方听说开封府也有相似的习惯。但他们泉州城过寒食过清明是没这一套的。

“爹爹又小看我了。我已经大了。倒是我问邓伯伯,今年我们家祭祖是个什么章程?”

除了枣糕,几案上早摆了十碟子寒食节的青团、撒子、麦子粥等吃食。因为是第一天香气扑鼻。

寒食三天,家家熄火,妇人们都可以休息几日出城踏青,尽情玩耍。古诗里便有旧语是馋妇思正月,懒妇思寒食这样的说法。

好在和尚寺里一直有火,有开水泡开的茶,她请了邓管事用茶吃零嘴,她坐正了仔细问着,“三天后就是清明,人家宫里淑妃的母家早就好几天之前就进京城。”她说的当然是范夫人夫妻了,“咱们家都还没有动静。”

这一问,倒让邓管事也笑了。

“老爷说,还是老规矩。”

郑家却是几年前刚写了一个家谱,仅是把全家四口的名字写上,因为郑老爷是襄阳府附近小河村里的人。打小不太记得早逝亲爹的名字,亲娘也只记得叫阿妹。所以还没来得及把祖上十八代都编出来和同姓郑的先贤名人扯上亲戚关系。

“老爷说,京城里规矩大,咱们家不知道什么就犯了忌讳,还是老样子罢。”

“爹爹说的是——多亏咱们家是上岸发家后才想起修家谱这事!”她咬了口糕饼,就笑了。

邓管事吃了半块刚出锅的热枣饼,喝了两盏茶,老脸泛起红光,接了她这话叹气,忆起了泉州城的旧事:“二娘子,家里也算是否极泰来了。”

当初郑老爷想起修家谱的时候,是厚礼请了秀才指点,那老秀才出了主意让郑家家去和郑太尉联宗,傍着他们家写族谱。

“这事,多亏大公子不愿意!”他说起这事是一脸庆幸。

她亦是觉得侥幸不已。

这要是两家联了宗,传到京城,不就是贼人出身的官兵和贼人出身的私商勾结不轨了?

“老爷说,今天还是老规矩罢!”

邓管事放茶站了起来。她连忙也站起。听着他笑道:“家里的祖宗名字还没定,牌位还在做。还是按以往船上老规矩,等七月半结夏节的时候办,在水边烧些钱给祖宗。让他们在地下不缺花销就是孝心了。清明就不祭了。”

“是。女儿知道了。”

“老爷说,让二娘子吃点好的。儿女吃饱了不饿肚子了,祖宗就高兴了。”

“是,女儿明白。”

她在白象居里接了邓管事的话,恭敬送他到门前,当面看看嫣浓、逢紫,让她们把几案上的寒食青团子拿去给小丫头们分了,又吩咐:“去沈楼里叫一席来——”歪歪头,严肃着脸,“要最贵的一席。”

丫头们都忍笑,邓管事很是深以为然,突然又提了一句:“二娘子,裹儿的亲事——”

她连忙就陪笑:“邓伯伯的打算是?”

“……家里的规矩,我也不敢再让这孩子夹在大郎和三朗之间,再闹出什么事来。”邓管事的皱纹深了,她深知他在外面有相好,养了三个外室,但没有成婚没有子女只有邓裹儿这一个养女,实在是郑锦文不愿意成亲和郑老爷对着干才把邓裹儿牵扯进来了。

“不怪大公子,那孩子要是当时听我的话,跟着我求老爷作主和大公子先成了婚那怕先是个妾。过一两年我去求求老爷,指不定还能做正妻。咱们家本来没那么些什么不能扶妾为妻的规矩,她不是买来的也是老爷看着长大的。老爷平常待我也是亲兄弟一样。”

“是。是——没错。”她一径附合,“我和裹儿也是亲姐妹一样的。邓伯伯你知道。”她还被邓丫头欺负呢,能不一样吗?

“但那孩子又说舍不得三郎——”邓管事说着就眼底冒出来火来,把郑二娘子都吓得不敢出声,连忙安慰劝道:

“也不怪她。裹儿年纪小哪里就能明白到底哪一个好?不瞒邓伯伯,我当初让赵公子做上门女婿,转头我就喜欢上许文修了。我和裹儿也是一样糊涂的——”

因为这话,他没忍住笑了起来,他立在白象居门前的大椿树下,摇头叹道:

“不一样。那是外面的。任是二娘子你在外面今日有了相好,明天换一个相好。他们恼了找上门来,有老爷和家里人为你出头呢。但家里不能闹,二娘子是个明白人——”

他心里有数,大公子一说不愿意娶二娘子,郑归音就叫秀才进府写家谱非把自己名字写上家谱。

“三郎全不懂这些。一直把你当亲姐姐一样,这才是一家子和睦呢。”

逢紫在屋里隐约听着,觉得郑家这规矩真是太怪了。好在她冰雪聪明,到底就明白:说白了就是做贼的家里不能为了女人起内哄的老规矩。

至于三郎怎么想,她转头悄悄到廊下去问嫣浓,果然嫣浓就在茉莉绿瓷大花盆边放下了洒水小锡壶,瞧着冯婆婆不在跟前,低声和她耳语道:

“当初,咱们老爷看大公子不娶二娘子,就想让三郎娶。二娘子和三郎那可不一样。她就不愿意了——她叫我去找了莫管事——”逢紫一听,知道是这是大公子的心腹人,也是浓浓的亲戚,“莫管事才花钱买通一个老秀才,让他进府来写家谱。”

“那三郎的意思?”逢紫知道这才是最要紧的。

“三郎不知道这回事,他还小呢,哪里知道这些?二娘子天天带着他在身边,他——“她挤了挤眼,“以往三郎从不在外面的瓦子乱来——再者,咱们公子们都不在家里乱来的。”

逢紫在心里无声一惊,郑三郎这样的富商子弟,没在瓦子里看中过名伎或是美貌小唱?这和郑锦文太不一样了。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
关闭
手机客户端
APP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