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笑不已,倒也不辜负她一番心意没马上把钥匙还给她,反是打开地图看了看却是笑了,他想了想问她:“我送你的腰板金银扣还在不在?”

“在呢。”

她连忙从荷包里取出,是明州月湖选试的时候他叫丁良送给她的。

他见她果然随身带着,岂有不欢喜,若不是地方不方便便想亲亲她的脸蛋了,他柔声笑着:“就在你这宅子旁边——”

他指指地图,手指一划,“从你这宅子向东走上半里地,就是我的别宅,和你的一样三四间房配院子风景极好。我在那里备了几坛子好酒。你若是有事拿着这金银扣。那边的老仆随你差遣。宅子你也随便用——这地方我娘不知道。”

“咦?”

她这就知道,他也在北洋池边买了和她一样的小小产业。

“听说那边地价贵?”说起理财经济,她自然有兴致。他瞟瞟那边等着的冯虎,笑着:“我买的时候那里荒着呢,现在涨了七八倍了。”

“……”她一听就明白,这是和她一个时间买的。其实就是傅九和郑锦文一个时机下手买进的,她喜滋滋觉得占了便宜还可以和傅九做邻居,“听说最近那边的别宅都卖不出去了。”她担心着自己的小小产业会不会今天涨了七八倍,明天转眼不值钱,那可是她的嫁妆。

“自不一样。那里地段好。屋子盖得太多。没脑子一窝蜂似的去盖。也不看看地段。不是好地段哪里能卖得起价?”

“喔。”她似乎是被安慰了,但仍是忧愁地看着他,盘算着以后不能和他在一个地方置产业,否则万一全亏本,以后成亲了岂不是都得喝西北风?

他看出她这烦恼,大笑不已:到底因为她心里时时惦记他,他手心里纳着那方胜地图,悄悄握了握她的柔荑,感觉到温暖滑腻。

她扭头看看马后面的冯虎,再看看院门前的逢紫,她小声嘀咕再安慰他:

“我也没祭祖,但我爹爹说——儿女吃饱了不饿肚子。祖宗就欢喜了。要不,你也去三元楼里吃一顿好的。你爹爹在地下就欢喜了。”

“……”私商家的祖宗真是没追求。

他忍着没笑,肃然点头。

她可瞧出他那不以为然,哼着:“那要不,你去乐燕歌馆?只要听听美人唱曲,吃个素席就好。”她防备着,“不能叫歌伎陪酒。不能吃花酒。”

他失笑,心中妥帖。赶紧表白:‘打从认识了你,我哪里还会吃什么花酒——既然你说了,我自然去三元楼叫一席,和双卿、文存、李贺他们踏青时一起用。”

她顿时大悦。

料着她要走了,他低语匆匆说几句:“我忙完了就来带着你去北洋池看景……”

正说着,脚步声一响,范小学士追过来伸头看她:“郑锦文不是选了张娘娘?”

“你懂什么?”她瞪他。只与傅九交换了一个眼色:

“我怎么不懂了?”范文存万没料到在这种朝争的正经事情上居然有人敢小看她。傅九却明白她,前日他去宫门前接她,在夜雨散丝中暗暗提醒过她的话:

“你哥哥郑锦文眼光极准。他说得没错。陛下的性情是防备宰相。绝不会让宰相和宠妃同出一门。若是反常,必定是陛下有心要让其中一位去位了。”

“我哥哥明白。张娘娘恐怕早明白了。”

她叹着。所以与其等外人来动手,还不如张娘娘勾结郑锦文自己动手。

++++++++++++

张相府中亦在吉时祭祖,相府门客郑锦文趁此机会。从角门出去到街口酒楼。上了三楼东厢包间,他见着了两位吏员官人:“黄大人——”若是傅九在便会一眼认出,他们都是在燕国公夫人乔宅里租院子纳妾的地方通进司官员。

他们已经是待罪在家了。

“不妨事,张娘娘还在位,等过了一年,马政废止消静下来。自然让两位大人另换地方当差。”郑大公子挥手叫季洪把礼物呈上,各敬了一盏酒,

“要论把各地奏折压下不递。这自然是一重罪。但张相公主持马政的初心毕竟是为了恢复中原。两位大人的官声不会有防碍。这一两年两位大人忠心为国,襄助张相公,娘娘不会忘记的。”

待得两罪官大喜不已,一再回敬。他饮过三杯推说相府里还有事告辞出房,下酒楼从角门回相府,季洪自己是个赌棍,岂不知这些人的心思,忍不住道:“这几年,他们不过是贪图大公子使的钱财,他们哪里和张相公一样有正经谋国的心思?”

“贪财固然害事,但谋国失策。谁高谁低?

郑锦文却是摇头,负手在一地落花的府径上向紫藤花廊走去,其后才是相公的书房,“小人固然贪财,但仁人君子谋国事者只求速成大事不顾百姓,岂不也是源起一个贪字?”

下位者贪财,上位者贪功。

“然则若无贪功之心,食位素餐碌碌无力者又能比他们强上几分?”

府里各房公子们都在,如今也散到了房里。他打发了季洪去到府门看看妹妹是不是来了。他独自过了紫藤花廊回房。花廊尽头能看到三衙内张如柏的院子,而他在廊上春日花枝间,便可遥望张相公的书房。

窗开外,可见得相公的身影,亦有门客进出。

多年前,张淑真从后宅出来去看弟弟,也曾如此凝视过他郑锦文罢。想到此处,他心中悸动在廊上久久停立,唇带幽叹。仿佛仍是当年,只要他偶尔出房走到此廊上,还能看到美貌丫头挽迟在廊角悄悄地窥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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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雪殿的侧廊的小屋里,挽迟在午后惊醒。

帐中无人,唯有紫藤花绣得层层叠叠。

花得如春日相府的午后。她没有起身,只是在半梦半醒间贪恋方才的美梦,贪恋着梦中看到了那相府门客,清俊公子。

他初至相府里,渐渐就有了习惯。每日都是从紫藤花廊上走过,从角门离府去办事。

有一日,他见得她在藤花廊下站着,微带惊色又泛出了微笑。

他缓步走过来,又在三步外停住,像是唯恐惊走了她,那时的挽迟只不过是一个梳着双环髻,白裙边系着鹧鸪绣银纹荷包,极清丽可人的十五岁丫头,

那时的郑锦文也不过是二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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