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这相府嫡女身边的小美人儿,在试探中带着三分笃定:

“挽迟姑娘…是在等我?”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侧过身,羞恼嗔着,耳下细细的珍珠坠子摇荡不如一心她的心。

“晚生一直知道…”他轻轻地笑着,她听到他渐近的脚步声,踏着藤花初落的碎叶。她那时的心情,回想起来一如英雪殿午后斑斓的春光般吧。

她与郑锦文是在见过了几次面,她似乎都不太记得。只记得最后那一面,因为听到有脚步声走来,她在吃惊中匆匆转身离开,走得太急险些失足却被他从身后一把抱住了腰。她**道:

“放开,有人来了…”

“不会过来的。”他是不是吻在了她的耳后,她并不知道。她清楚那一瞬间只是相府廊上的暖风花香,是她在英雪殿午后歇觉时的迷醉春梦。

但她却唯愿是那一吻。

只愿他如梦中一样,和她就在那花廊花影之下,吻着她的唇,她的手,吻着她滚倒在了花架后,成就一段不足以与外人道的鸳鸯交颈之梦。

但她从英雪殿的女官房中起了床,挂起帐子,隐去了花影藤枝。

她在妆镜前照着自己睡起嫣红的脸,吩咐青衣打水来。铜盆中映出她的面,她分明记得那一天,他

果然放开了她,安慰含笑:“我在这里,这会儿不会有人过来。”

她一怔,终于能确定知道他这几回偏偏与她遇上,亦不是无心。远远的似乎确实有人在说话,把来人引开了。她便有了勇气:

“相公器重你。你的文章…也看过了。”

她并不提淑真娘子看过他的文章,只低了头绞着衣角,又抬头看他,她凝视着郑锦文那蓦然炫亮的双眼,他果然是明白的。

而她只知道,娘子若是出嫁后看中了府里管事让她嫁去做管事婆。那她就可以喜欢娘子看中的管事。若是带着她陪嫁,让她为侍妾,她就可以喜欢娘子的夫君。因为她要一辈子跟着娘子。挽迟涨红了脸,百般隐藏噪音里的**着:

“若是…若是…你若是对…有心,好好读书。去得个进士功名。再向相公提亲——!”

说罢,她就转身离开了。

那一别之后,他与她的肌肤相亲就只在梦中。

等到她成了女官,出宫去六桥苏堤,她终于再见了那清俊公子,他也同样记得那一日廊上的旧事,他依旧搂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话话。

她在那一日回宫,深夜里却伏在房里痛哭了一场,她不明白如此好的机会,她却那样害怕僵硬,她居然无法和他说出心事:

她一直在思念他,思念那紫藤花下的他…

她不喜欢官家。虽然她一直以为娘子嫁给谁,她就要喜欢谁。然而待得娘子真的嫁了,她才发现并不是如此…

她眼睛里只看得到郑锦文。

“内人。”

“娘娘起了?”

“还在歇午觉呢。”

挽迟守在张昭仪的房前,静静等着娘娘起身,因为廊外春雨收歇后的阳光,照得窗外花枝迷离闪烁,她突然有了些伤心之意:

她若是和娘娘一样聪明有见识,若是再对郑锦文体贴用心一些,也许就能听到那一天他在廊上的那一声无奈长叹。

她那时并不知道,郑锦文是不能科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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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中。

张相公已在书房内,正沉默持笔,写下圣人之言不过是四字:

中庸之道。

郑锦文报门而进,看得如此,不由得劝道:“此四字,非相公这般有壮志雄心,捐身谋国者岂能明白?若是庸常无志之人,守着这中庸两字度日,不过是朽木死灰一般罢了。”

正所谓无为是以无过。若是不敢有所作为,当然无错无过。

“但相公岂屑于此?陛下岂屑于此?”

张相公喜爱郑锦文,自然有他的原因。听得如此他终是搁笔一笑:

“然则既是有错。就应该退位让贤。”所以他是时候辞去相位,告老回乡了,相公感慨看着眼前的得力门客,他方才离府去酒楼里见什么人是禀告过相公的,“澄堂。这几年,外面的事都多亏你打理了。文宪不擅长于此…”

张相公深知这三年马政主持,惹来无数不满,他自己的几个亲儿子就算是张文宪,做父亲的都想栽培着让他们走清贵进士之路,这些私底下朝争的事只能让门客打理,他拱手而言:

“我主持国事,上要赖陛下信重,中有六部同僚相济扶持,但——”

但他同样是靠了郑锦文出些上不了台面的主意、使钱、花力气、拉关系种种威逼利诱的手段无数。才能在通进司、御史台等各处衙门把不满议论压制下来。

“如今你也出仕在六部。日后不要碰这些事。蓄志存些清望以待将来罢。”

宰相自有宰相的思量,问着门下之人,“听说你有一个弟弟,何不叫他来京城。你只管一心为官,让他替你打理这些事?”

“晚生有一个妹妹。足矣。”

郑大公子表示他完全不指望郑抱虎能替他办这些耍阴谋的事,郑三郎最多当当打手。

张宰相不是第一回听得郑二娘子之名,上回却是为了和三子张如柏说亲事。他微有叹息:无奈道:

“你一直说这妹妹聪明灵俐。但她和如柏的亲事。老夫不得不听听玉生的意思…”

寇玉生已经说服相公,断了张如柏和郑归音的说亲。

郑锦文岂不知道。

这是寇玉生因为他投入张娘娘门下的报复?

“相公。这亲事成与不成晚生一家都是感铭五内…”

他摇头,这一切变化自然在他谋算之中,只要郑家还有一线生机就绝没有把郑二娘子嫁给三衙内张如柏做继室的道理,至于寇玉生——以为张相公不在位她还有什么权势可言?这些家宅之事,自有汤少夫人安排就好了。

他只是百般劝慰张相公:“没有相公青眼提拔,我一介私商子弟又算什么?如何能在户部出仕。在京城早成齑粉了。”

如今不过圣心已变。底下的人就无法再压制。

他把那中庸条幅取过,为张宰相取字吹墨,那恭敬殷勤样和郑二娘子巴结兄长帮着递情书没区别,他转身又接了仆从送来的茶,双手奉给张宰相一如他还是在当权之时。他说笑闲话道:“蒙娘娘青眼,我那妹子进宫吃宴,今日还要来府上拜望大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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