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嘴了。见他起身要离开,知道还是为了对付卢举文。她便又想了想,看了傅九一眼心里犹豫着。不知是不是要个机会,找唐菲菲来唱唱。

逢紫把那花蓝儿从丫头手里接过,送到了桌上,她看了这娇美白玉兰花,终于哼着:“我也见见她罢。我听侬娘子说,这宫试也不好考。”

侬秋声的原话是:天下瓦子里有名的乐艺大手多了。大半是蓄了钱等着自己开个馆子。到老了教徒弟。这才是稳妥之道。想脱了贱籍进乐户籍再考进教坊司的。一百个里才有一个。有希望考上的是一万个里未必有一个。

如今好几年考一回。天下乐人进京城报考的是不少。前几年考上的大半却是男子。

“唐娘子敢和卢公子作对。这也是少见了。”她笑嘻嘻,取了一支玉兰花儿在手,绿叶白花,瓣瓣带露,颜色鲜美悦人。她看傅九,“我还没见过她呢。下回叫她来白象居里唱一曲吧。我听说她会唱佛经里的变文,什么伍子胥出关,她也是会唱的。”

其实唐菲菲唱得最好的是词牌曲子。而这些佛门信众老百姓喜欢听的什么目莲进冥间救母,伍子胥逃关一夜白头的佛经变文,唐美人唱着不过是游戏一样。自娱耍乐而已。

“填词曲子,她怎么唱也不及侬秋声。这佛门俗调儿却是极好的。一京城无人能及。太上皇和太后都听过。你听听又如何?理国公、寿安伯各宗亲府,各参政府——谁没叫她?”傅九笑着承认,举盏吃了一口。又敬了郑锦文一回。

她吃得这酒还行。这是灵山寺里酿的素酒叫皇都春。郑锦文方才还笑,这名字就可见得,不是有皇帝的替身做主持。灵山寺没有大口气取这样的名。

郑大人悄悄和二妹说,傅九他们家和唐菲菲关系不浅,其实比别人家都深一些,否则他以往为何待唐菲菲也格外宽松些?唐菲菲为何又格外巴结他?

她一想居然也对。说起这事,瞪大眼睛看傅九。他笑道:“不是傅府。是我外祖母好佛,就差点收她做干女儿。实在是被家里人拦了。”

便是傅九也这样说,她就下了决心,叫逢紫开了她的贴子盒,拿了个名刺贴子还是叫逢紫取她的私章盖了,送给了郑锦文。请唐菲菲来她那里唱一回。

傅九不动声色瞟着。逢紫把贴子盒收起,又把她的私章装进小袋子贴身腰袋放好。逢紫明摆着是郑归音极心腹的管书信来往的丫头。一如公子们书房里的小厮一样。

他是想好好打量这丫头几眼,但还没忘记这丫头是郑锦文送的陪嫁丫头。郑大公子亦觑了傅九一眼,还纳闷。二妹一直埋怨,傅九喜欢看美人。以前在御园里埋怨他看着苏庶女。在文德院又埋怨他看汪云奴。

“他都看呆了!哥哥——!”她当初在苏堤帐子里,就很生气和他嚷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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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郑锦文借着吃酒暗地里一瞟,傅九公子这不是很拿得住。眼睛压根不看逢紫。逢紫是他买的。别看着如今白衣青裙,素面淡妆,简单双发髻插两支镶单珠银钗。只是个大丫头模样。但她的容貌其实绝不输给汪云奴和苏庶女了。

他就是怕二妹长得丑不得宠,才送个美人给她陪嫁呢。

郑大公子有这鬼心眼,郑二娘子难道会没有。她早就偷窥观察过,暗暗盯着傅九呢,不由得心情极好地抿唇,含笑带俏看了看他。

傅映风便和她相视而笑。说起宝灵师姑的事。她立时就专心起来听。

郑锦文早起身,去内堂上换了一身衣服,玉环束发,绯红绢纱笼着的宽衫真红春衫,神彩奕奕。果然是少年公子足风流。他打算去乐燕歌馆走马章台了。

她转头看一眼哧了声。不理他,只顾和傅九说话。郑大公子马上觉得被冷落,不痛快了,一伸手:“花销呢——她出来唱一曲至少二十贯。这还是看在我面子。”郑锦文机灵地先抢走桌上贴子,再伸手。

“……”她翻白眼,“叫她来罢!管叫她给我送礼呢!不看在你的面上,我还不愿意见。”

郑大公子大笑离开,还给了傅九一个眼色,这是记着他这人情了:“我还有份礼,在我二妹哪里。你收着带家去。”又四处看看,“这里不好,还是去外堂上看礼物。”还教训着二妹,“你也好好吃饭。吃完了两碗才算是用过了。太瘦了不好参选得个好评语。没评语怎么嫁人。万一再被人找借口刷了名字就要丢脸了。切记绝不能是太丑的原因——”

她瞪着郑大公子。

傅九也只当最后两句没听到。那不就是在说他?这事郑二娘子心里有数,就好了。

他随时能刷她的名字。就当她是为了驸马的事在赌气罢了。

但他前几句听到礼物两字就明白,这是郑归音有东西给他。郑锦文不在的时候也不许他在后院子里呆。她拉着兄长,夹了几筷子米团与菜,叫他吃了咽下。埋怨着:“你在当差,也没正经吃饭。光吃酒了。”

“不过两盏了。”他笑,瞟着傅九。这小子一脸莫测高深。叫人看不出深浅。郑大公子觉得妹妹还是心里有自己的。不是见色忘兄了。便很高兴地走了。

兄长不在,她起身出了外堂摆席。

没吃完的素席,是傅九送来的。她并不打算就不理会了,吩咐:“捡了我喜欢的两盘子。还有傅大人喜欢的两三盘子。重新备个分座的小席。中午了。还没有正经吃饭呢——”

傅九想想还有礼物,就觉得还能忍。暂时不能因为郑锦文和她计较。两人闲话悄语着,一起沿廊走去堂上。她半句不问乔宅,只夸着灵山寺的素席好,客气得很。他竟然看不来她是不是为了乔宅的事在生气。

到了前堂,他方进来就注意过:

这榻房外面看着门脸不大。里面主要是仓库院子。主家自己的内、外堂之间就隔着一条短短十步的花径。有趣的是两面都扎着黄竹篱笆,又为了夏天在堂窗外筑起了黄竹棚子。棚中春花开着,便有了几分野趣。

“大人,坐——”

她立在了堂前一道宽廊上,歉然着,“京城里的规矩严。若是在泉州城,我和大人一起吃一席也不妨事。铺子里有不少是请来的伙计。不是我们家的人。”

他不由得笑了。他可是根本没指望过还能和她再同席。居然还正经拱手笑:“泉州的规矩我也理会得。京城的规矩也行。客随主便了。便是契丹女真的规矩,在这里架个火同饮一皮袋子的酒。亦不妨事。”

一院子的人都笑了。出了外堂就是铺面了,在这里的都是她心腹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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