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菲菲的大名无人不知。众女侧目。然而这位历来张扬的名伎今日却居然恭敬谦逊,乌发上簪着串串桅子花,雪白娇美,竟然别无首饰。

只见得人比花娇颜色殊丽,令人一见难忘。

郑娘子瞟过了她簪的桅子花,微笑后使了个眼色给身边坐下的德寿宫新晋琵琶班头苏庶女:“班头大人,拜见考官的来了。”

她前些日子在郑大公子的榻房收了唐菲菲一蓝子桅子花儿,便下了贴子请她。但唐菲菲眼里难道有她郑归音?

这名伎此来当然是为了拜见苏幕绿苏班头。

苏庶女早已经在仔细打量唐菲菲,于夕阳灯光下果然是绝色的美人。难得一班子小唱各持银笙、檀板、萧、笛子、嵇琴、古琴还抬了一面大鼓。配成了瓦子里一套唱诸宫调、唱变文、涯词、陶真、甚至说书、讲史无不相宜的伴乐。这些女子也个个有六分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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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楼对面。

六合茶楼里,傅映风一推门进了二楼包间,郑大公子端茶的手一停看着了他。一脸意外后,郑大公子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是傅驸马。”

“郑大人。”他何尝不意外,只看这郑大公子在这里独自坐着饮茶,孤灯淡影,居然也不觉得无聊?

“郑大人现在为令妹执意要参选的事犯愁?”

听说郑家兄妹吵架,郑大公子越来越退让了。不就是因为张宰相这靠山倒了,郑锦文对二妹心里愧疚。

“这有什么好愁的?不是有张娘娘?”郑锦文微笑,他也不驳,反客为主走到窗边推开一看,果然就能看到沈楼的青丘台灯火辉煌,他一边找着郑归音的身影,一边随口对桌边的郑锦文道:“郑大人,我是来提醒一声。郑家要是想和张娘娘联手,那就得娶夏逊的姐妹——”

因为看不到枕楼里的人,他只能转身,负手看着郑大公子,“夏国舅家的规矩好。你想做夏家的女婿就最好不要再吃花酒,成天价出入歌馆和戏楼。”

他缓步走近,打量他桌上一盏清茶,笑着,“你也不是耐不住寂寞。既然如此,包名伎的事也最好是断了。”

“怎么,傅大人以前催着泉州苏家和我联姻,现在改换了夏家?你如今也管起张娘娘的事?”

郑大公子同样笑咛咛,把茶盏放回桌上并不接口,傅映风已瞧着青丘台里的饭局才开,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不担心她受委屈没面子,他走到桌前坐下,郑锦文完全没有给他上茶上酒的打算,他来也不是为了这些。

傅九向后一靠,倚在椅上抱胸笑道:“你不知道,夏逊这几天看中了我家的双卿。明天恐怕就要请夏国舅出面亲自和我外祖父说了。如此一来你和夏家联姻,你我就是姻亲。至于令妹进宫——”

他说起夏逊和贺娘子的亲事,已是让郑大公子吃了一惊,万万没料着贺双卿在状元局里没有打动赵若愚,却有夏逊为之倾倒。

接着他说到郑归音参选,郑大公子挑眉笑道:

“傅驸马有什么指教?是想让我和二妹说,评语不太好听不要参选了?听说令堂挺满意这评语。”

这事他完全不打算和郑归音提了。反正她如今从那些女眷嘴里打听消息有时候比他还快。

“……”他只当没听到,沉声道:“宫中女官们里卢四夫人经营多年。张昭仪才刚刚主持宫务。仅看这评语的事就知道她在不少宫务暂时使不上力。我的意思,索性让她今年退选。她明年参选大内太和宫选试。我让她入册。”叹着,“除了前三名,她要几名就几名。”

郑大公子手里的茶一歪,差点把他自己烫着了:“什么?”

傅映风还嫌不够叫人吃惊,继续道:“她进大内。我保着她过了三轮就去城外御园里做洒扫宫女。打点好了就是天天逛园子玩乐。平常无事你还能进御园看看她。三年后出宫。郑大公子觉得如何?”

郑锦文瞅着他看了半晌,判断出他是来真的,他也终于正经起来了,重新放下手中的茶盏点头道:“你说。什么条件?”

“……她和赵若愚不般配。不要为了你们家想开海的事让她和赵若愚订亲。”他稍一沉默,只当没看到郑大公子不悦的面色,

“我只要她在宫里安安生生等三年。三年后我如果还不能来求亲。她就当从没认识过我这个人吧。”不等郑锦文摇头,他又加了一句,“这话,只要你我知道,她要是非要看中了赵若愚,非要嫁不可。我也……无话可说。”他苦笑着。

郑锦文瞅了他半晌确认他不是开玩笑,飞快盘算后斟酌着道:“我们家,可不是为了开海让她和赵若愚订亲。他们是两情相悦——”他拖长了声腔,因为被傅映风盯着,他到底还是转了口气,“也许婚后就能两情相悦——但这样撞运气的事我二妹心里有数呢。”

郑归音可不信婚前好不了,婚后两情相悦的事。

傅映风追问:“说定了?”

他没办法打马虎眼,暗骂后笑道:“行,我们说定了。我不会和她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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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台中,郑归音不知道傅映风直接找上了郑大公子谈条件,听过几曲后吃席到半,苏庶女起身更衣,拉着郑归音出洞沿廊走出,到了一间半敞轩的廊庑房间里,月色已起,四面无人时苏班头笑骂着:

“这唐菲菲!在你我面前竟然也敢弹那曲《西江月——孤光》。天大的胆子!”这孤光一曲,可不就是她苏幕绿和郑归音一进京城便名动京城的曲子。当真是鲁班爷爷跟前耍斧子。

“你看她技艺如何?”

“确实是上等。但她也敢来参加教坊试?听说卢举文捧着她,这几年叫教坊司里的班头们吃了多少没脸面的事。我在宫里不到一个月,骂她的人天天都有。如今更是墙倒众人倒。你知道其中有几个班头、色长是卢举文的人,在太上皇跟前就直说唐菲菲连侬秋声的半成技艺都及不上!”

“难怪。”

廊屋中早有准备,精心布置,萧、笛、瑟、鼓等样样乐器皆备,她笑着在房中坐下,

“这不就是万事要仰仗你苏班头了?她方才在席上是给你面子了,你知道吗?”

她听得宫里如此变化,倒也要看唐菲菲能不能过这宫试,替她先挡了佟夫人对张娘娘的报复锋头,“方才你在席上没听着?连侬娘子也纳罕她今日如此乖巧。我听说咱们这样的眷席,她还敢上席呢。”

郑归音笑语说着,谈起了卢举文捧着唐菲菲的时候,她压根不把低品女眷们放在眼里的德性。苏庶女却坐下来拉着她,小声道:

“你还不想个法子?听说佟掌司那边和内侍省商量着,这回的选女里商女多,第二轮选试要格外严格一些。你听听这不就是全都要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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