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她为了避祸,带了几个亡母给她的心腹老家将,暗中乔装坐船去了富春县,亲眼看着烧了不少茶叶庄里的帐目并无人知道。偶遇了此人。

此人姓郑,自名抱虎。他虽说过他是正经人家子弟,家中兄妹三人。无父无母。家里倒霉他被除了军职,便自作主张来富春县剿反贼立功。

但她亦相信家将们私底下禀告的话,此人绝不是什么好出身。到像是贼头做习惯贼人的。这人见面时就一直在掩盖身份。那就是个贼配人!是个谋反的私盐贩?

她觉得不像,但这若是被发现他潜入京城暗中与她通消息,岂不是要连累侯府?然而郑三郎密信上的内容叫她色变,深吸一口气以后才吩咐道:

“叫大管事来。”

火把点点,秦娘子半夜起来,到了中厅。调了所有的帐目查帐查库房,连清远侯的私房小金库也没有放过。她道:“父亲的私库帐目太乱,打开我亲自看!还有帐本在哪里?拿给我!”

侯爷在正房里还睡得正熟,因为这阵子忙着求子。太累。府里管事权他放手给了嫡长女儿,这一夜,便出了事。他心腹的小厮、伴当、清客统共七八人就被捆起来分别拷打,半个时辰不到就知无不言。

家将们按刀立在中厅两侧,管事们无人敢动。厅中秦文瑶端坐,冷面不语。

她掌家已经有三四年了。侯爷越来越不管事,她在纪侍郎通敌案后又刻意全换上了自己人,如今除了外管事,她还提拨了亡母死后跟着她的忠心老家将吴用,并几个可信的老家将,让他们做府中的家将头目。

虽然是早有准备,她也没料到府里的事坏到如此地步。尤其是这几个人一招供,竟然和郑抱虎写来的信里一模一样。

侯府有大祸。与富春县反贼有干系。

得了对照确实的口供后,秦娘子丢下帐目,长叹苦笑道:

“父亲这两年得了这样一笔款子。竟然我也不知道?他和燕国公夫人竟然往来如此密切?”

她眼睛看向了老家将们,家将们沉默摇头,他们因是夫人陪嫁过来的,一向不得侯爷重用。夫人死后,碧叶姨娘掌家,后又是刘姨娘掌家,他们潦倒不得意了好几年。近几年文瑶娘子长大制服了几个姨娘掌了家事,他们才重新得了大用。

“大娘子……”大管事丢了眼色,文瑶看向了地上侯爷的一个门客,因为容貌斯文俊郎的中年人,会写诗词又会棋画弹唱,诸般赌戏皆是精到,极得侯爷喜爱平常是须臾离不得的。这门客被众人一盯,脸色发青,不敢不说:

“侯爷……侯爷和燕国公夫人,侯爷和她……他们……他们……”

“行了!不用说了!”她厉声喝止,身为未嫁的侯府千金本不应该明白这些,

这门客的话,不过是侯爷与赵韦氏有过春风一度罢了。

“父亲的姨娘多,我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

下人们皆不敢出声,个个低头。

她抬手,再翻了手边几案上的私库帐目,她已经把富春县的庄头、庄丁一律迁回京郊的庄子,帐目、库房、宅子,借着反贼过境她都命一把火烧光了。没料到在京城父亲私库里还是有这样的帐目。她闭了眼,又睁开,苦笑自语:

“范夫人——婶娘她设的这圈套当真是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燕国公夫人出事前她就在安排这个圈套了?”

若不是在富春县里,遇到了郑家三郎,她岂能今夜发现?

“他是反贼?”她沉吟着,但这已经不重要了。秦侯府自家已经涉入通敌谋反案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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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二娘子还不知道郑抱虎在富春县里机缘巧合认得了秦文瑶,人家不是看中了秦文瑶的娘家门第高,人家是以为文瑶娘子是侯府在富春县的庄头家的女儿,在侯府里陪伴姨娘。所以他把箭射进了刘姨娘的院子里。

郑抱虎在富春县就打听了。寻思着二姐一直说让他找一个懂公侯府门第规矩的娘子说亲,他觉得庄头管家的女儿就正好。二姐一定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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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归音还在车里坐着,寻思着回头去吵架,吵爽快吵清楚,否则她要气炸。

逢紫连忙劝着,丫头可是看着,二娘子她方才一路板着脸,气得快炸的时候,终于落了泪水。她抽抽噎噎地哭着,还说:

——傅九根本不喜欢她这个人。就喜欢她是平宁侯府里出身的倒霉透了的娘子!

“三郎的亲事是我的错……我太急了。但傅九他,其实觉得我没什么真心,不可靠,丁诚都是这样说的……”

说着,她哭得更伤心了,

逢紫哭笑不得,前两天丁诚在傅九公子跟前说了二娘子的一些话。昨天二娘子得了这小密报的时候,可是全没当回事,还嚣张冷笑地觉得:“傅九哪里会听丁诚的!”那小子算个啥?总之,丁诚这是小人之言。郑二娘子才不放在眼里。

但如今她和傅九公子一吵架,这心思就不一样了。

火把照在了运河河面,傅九也在生气。他在紫骝马背上沉着脸,夜风吹着残杏花瓣在水面如转萍。

巡火铺子里,还有不知哪家的破落禁军子弟,弹着嵇琴,竹拨子拨着叮叮冬冬的的曲乐,嘴里唱的是春江月夜曲。运河对面的临水窗格后,吹笛的娘子似乎听住了。月光照在了中间河面上,亮晶晶的。

夜风吹着傅九的衣裳,丁良没敢劝,借着家将来报信才敢请了公子驻马,他细细禀告了秦侯府里的事。

他心里是觉得,拿这个借口,公子转头回去,赶紧去和郑娘子赔个不是才好。偏偏九公子他摇头:“不用理会清远侯府的事。盯着就好。”

傅九继续往家里走。看着气不消的模样。

丁良把话吞在嘴里,左思右想忐忑不安,只胆怯着:“公子,也许……也许是郑娘子听到什么流言,心里早就伤心了……?”这话半吞半吐,还在他嘴里打转,他也知道他哥丁诚的事,迟疑着是主动去讨打还是拖上几天是几天?

然而,九公子突然勒马回头,冷冷地瞪着他,抬手就是一鞭子。他咬牙顶着没敢躲,这鞭风却从他面前滑过了,傅九骂了一句:“管不住自己老婆,你还成什么亲?”

果然,公子早知道!

“……公子,小蝉她不是故意说漏嘴的……”丁良哭丧着脸,前几日是他受了公子的命,送柳空蝉回柳家住几日,这自然是公子给他机会献个殷勤。万没料到就出了事。他深恐他和柳空蝉的亲事成不了,一个劲求公子道:“小的,小的也是今日才刚刚听到风声……”

原来柳娘子前两日回家看爹娘,她和她娘闲话说笑,把他哥丁诚在公子耳边说郑娘子的话,叫自己家里人听到了一两句。

他一听到风声,就知道坏事了,回来就想着赶紧要和公子禀告。不为别的,柳家铺子和郑家铺子有生意,郑二娘子看在公子的脸面上,刻意还让自家的心腹管事丫头嫣浓打理呢。如今柳空蝉这话一出口,指不定就传到郑家耳朵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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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侯府。

深夜,柳空蝉踏着月色落花,走到赵慧儿的院子,望了望。果然这赵娘子还没有睡。她提裙走了进去,丫头穗儿正出来遇上,连忙赔笑着迎了:“柳娘子来了。”

赵慧儿本是等傅九公子回府,好把今晚和郑娘子商量的事禀告。此时,她在屋里听得外面说话声,又有娘子脚步声往正屋里来,看了身边婆子一眼,婆子轻声道:“像是柳娘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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