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二娘子。”逢紫抿唇笑着,看着傅九公子送来的盒子放在几案上,二娘子看都没看一眼。她不好提,嫣浓正吐舌头,嘻嘻笑:“让夏娘子挑丫头?这下咱们家可又要哭死几个了。”

郑二娘子觉得哭一场就另外说亲事,正好呢。小姑娘么谁年幼无知时没有迷上一个凶狠无情美青年?她也是这样过来的。

反正,三郎来京城团聚她什么都安排好了,三郎不做官挺好。打上官的名声在,除非去卖命送死就不容易升官。但傅九是内廷武官,她早就打听了不少路子不一定非让三郎在水师里混。

还有,武学里的食舍饭菜听说不怎么样!怎么能让十几岁的三郎又吃这个苦?住在家里她来照顾他,否则太委屈他了。

“三郎才十七岁,是家里出了事,他十几岁才逃去海上吃苦。又去军里做军汉吃苦。这全是因为郑锦文没用!把许文修带回来——!还和我说这是一门好亲事!”

她心里骂着,心疼郑抱虎,这明摆着就是被没有用的哥哥和姐姐给坑了。爹爹又另娶继室让他伤心,他小小年纪还是应该回家,在家里做小公子享福。就像吴襄、潘玉郎一样吃吃玩玩就好了。难道爹爹娶了后娘,就不管三郎了?哥哥姐姐就不护着老三了?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当然三郎比吴、潘这些衙内们强了一百倍。这是郑二娘子心底的想法。这样才能让三郎知道,爹爹和哥哥姐姐心里都最爱三郎。如此父子就和睦了。

这是她在郑家被宠大的经验,不就是吃吃玩玩带着嫁妆出嫁?三郎也可以这样的!天塌下来反正有郑锦文先顶着。她当然不心疼郑锦文。

“秦文瑶这样的娘子太不一样,但她许是太厉害又不露痕迹了些。我不放心。这事我再不提了。”

她如此断言,还提醒丫头们,吴太后家也是小武官出身,当外戚才暴发的。难怪秦文瑶的性情有些不一样。

丫头们一听,二娘子竟然说得没错,难免都议论了起来。想来当初秦文瑶的母亲吴氏夫人嫁入侯府时,是尉迟香兰那样?是武官家宠大的娘子?

“香兰要生个女儿,说不定就是秦文瑶这样了。”她沉思着异想天开,丫头们笑成了一团。一面又摆桌子吃早饭。

逢紫终于开了盒子,摆出了四样早饭小吃,一样是六部桥前小摊子的丁香混沌,接着是御街早食铺子的粉羹、蒸饼,还有一样是宫城和宁门外红叉子早市摊子的,专卖给上朝的百官吃的七宝素粥。

郑二娘能不认得?一看就是傅九今天早上去衙门,自己路过摊子吃早饭时想着她,便挑了四样,打发了丁良送过来。

“不吃!”

郑二娘子板脸,宁可喝白粥吃小菜呢,“不是说送给大公子的。去看看大公子用没有饭。给他送去。”

郑锦文没事干,正闲着,一大早刚起床二妹这样有孝心他绝不推辞,四样早食吃得干干净净,肚子刚吃饱。外面门上报来,任俊任大人来了,请了他去瓦子里耍玩。他乐得消遥自在。换了一身鲜亮衣裳出门去逛,顺手拿了荷包、香袋、玉佩并银两,还打发了人进内宅和她说:“亲事继续准备着,不要停。”

“说的这便宜话!他怎么不去夏家府上走走,看看丈人和丈母娘?”她啐着,心知他要脸面,既然夏家犹豫着这门亲事呢,索性不着急慌的去讨好。

她知道郑大公子的心事,偏偏就是不知道郑三郎的心思。他可不打算回京城,早几天就受不了郑老爷要二婚当他是屁,他自己打点了转职去了富春县。

傅九却是得了消息。

“昨天晚上,有富春县来的人射箭入侯府?”他莫明不解,便安排:“盯着,把人抓到。”

+++++++++

十天前。

明州城。

富春县里因为私盐贩子谋反正调兵遣将地缺人。就算是明州水师,谁没事去内陆里主动去砍砍杀杀的找死?郑抱虎一报上去就准了。

明州水师衙门的上官因为收了不少礼,又被傅九和许家连番打过招呼,还召了他到衙门再三确认了:

“这捕盗的功劳虽然是大的,但这差使艰难。其一,是到山中险道巡查,其二,军籍也不是正军,是在县衙巡检司名下为乡勇。协助捉拿反贼。其三,不是你做惯的江湖水师。是步军。你可知道?”

“是,大人!卑职明白。全靠大人栽培提携!”

郑抱虎立在堂下,叉手应命,半点犹豫也没有。

上官瞧着这年纪不到十八岁的大汉,因为听说了京城里郑家被贬的风声,又在平常水师操练中察觉他领着十七八条船游刃有余,军略在平时对答时也是不错,看他在泉州果然是立功被埋没的。不免有了怜才之意,反是夸赞了一句:

“既是你主意已定,本官也不劝了,既出身从军武,在朝自当尽忠不畏身险,在家本应尽孝挽汪澜于未倒,忠孝双全果然是好家风。”

“……?”准备离家出走,和亲老子誓不两立的郑抱虎没听明白,但他如今也规矩了,学会了在堂下再叉手,吼道:

“谢大人夸奖!卑职自当奋勇报效朝廷!”

他拿了转籍公文退下来,出衙门,背着自己的刀枪和包裹行李出了军营,在辕门外,人马拥着过来陪笑,他看着吴六耳和身边的人:“你们不用跟来了。我从此不回家了。也不理会老爷子!你们也不用当我是三郎。”

“……”|吴六耳哭笑不得。十七岁的郑三郎学着长兄郑锦文,一有不爽就决定离家出走。他要自己谋个前程立一番事业去!若是别的十七岁私商家的后生,他必要劝:“小心被拐子拐了。”

“我又不是娘们!”郑三郎必会如此笑。

“还有那起子黑心的,拐了独身上路的男丁到没人的盐区里,拿烧红的铁丝串着肋骨头,押着做奴工不见天日。敢逃就打死埋了。累死了也埋了。越是男孩儿越要小心。”

这也是实话,但郑换虎压根都不会听,他不打劫别人,都是别人烧了高香。吴六耳也没办法劝。唯一庆幸的是三郎没傻到家,至少军籍差使没丢,好歹有个军俸可以糊口。

再者,三郎如今还穿着明州水师黑水浪膊肚,青衣毡帽,手里拿着火缨枪,腰里是刀,高高大大壮得像头牛。想来也不会有不长眼的拐子来骗三郎去做奴工。拍花子拐小姑娘卖进窑子的远远看到他,还怕被他打劫了呢。

他们家三郎是去立事业,时间很忙,顺着水路坐船,三天四夜的水路就到了富春县巡检司,还有个衙门他要去投公文。这就是正经得再不能正经的差事了。吴六耳自我安慰着:

三郎不是离家出走,他这就是换一个地方当差罢了。

但这可是要命的差使!二娘子知道了会把三郎身边的人骂死一百回。吴六耳追在三郎的身后,三郎连马也不要了,一路背着行李走着去码头坐船。

他身边的亲信和小喽啰们,要么是和他爹一辈的老贼人,要么是他打小一起长大的,也有三四十人天天跟着,早知道三郎和老爷子三天一封信吵架呢,哪里在乎?

他们一部分照旧嘻嘻哈哈牵着马,不远不近跟着走,另一伙小子们连忙抢着上,帮三郎背行李,被他瞪眼骂着让他们滚蛋。

“吴管事,这要怎么办——”小喽罗们不敢和三郎掘,转头看吴六耳。吴六耳叹气:“打发人到前面去,包条船。”

三郎恐怕不会和他们一起坐船,但他们能不跟着?这倒也罢了,三郎要去的地方清清楚楚,不会把人丢了。但二娘子那边要怎么交待?

她来的信上,一个劲地盼望三郎赶紧不要在军里吃苦了,不要发脾气打上官。来京城武学里上学。信里,她还为三朗辩解着,指不定和同舍学友一起同起同宿,大家都是斯文公子没事吃吃玩玩,三郎心情好又学了道理就不打上官了。

吴六耳知道的事情是郑二娘子盼着三郎上学,他不知道的更多。郑二娘子有了这个主意,还早早特意坐了马车,沿着运河拐到了到武学附近巷子里,在人家下学的时候偷窥了。

武学里是不是能教着三郎,学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本朝重文轻武,南渡之后文武并重。但武官家子弟粗鲁不文是惯常印象。她让郑抱虎上京城是为了叫人知道三郎是一个斯文讲礼的男子,不是胡乱打上官更不打女人。她得去武学里看看,免得进了武学反倒学坏了。

++++++++++

傅九在衙门里,最几天就知道她这阵子时常路过武学,本来以为她是去附近的钱家,是为了钱二娘子和卢一冰的亲事。多半是钱二娘搬了她这个援兵在劝说钱姨娘。这几天,他渐渐就琢磨出了一件事:郑抱虎的武学资格还在呢!

进了学,这人要是上进认真,性情为人他倒是能仔细多看两年,毕竟才十七岁。要调教也容易。如此一来,他又觉得郑二娘子不是没认真盘算过。他何必和她就直说吵起来?

叹口气,他转头看丁良,丁良无奈摇头:“没有信儿,公子。”

水仙宅收了送去的食盒子,并没有消息。他沉住气,叫来了许长宁,让他写信去明州衙门里问郑抱虎何时进京城上学。许长宁倒觉得他多操心,怎么不多想想和范家哪个表妹说亲?

“你也不做驸马了。怎么还不急?你娘每天回娘家范宰相府,连我都知道。”

“你少多嘴!”

他骂着,还不就是范文存这大嘴巴说的?许长宁一边走一边还回头笑道:“你一直叫我写信问给明州那边,问郑换虎性情为人。为了什么?”

他问的可不少,什么郑三郎打不打人?是不是胡吃酒,乱发脾气,是不是赌钱招妓什么的。

“你是要招他做妹婿不成?”许长宁大笑而去,丁良在公案边听着倒是吃了一惊,看着九公子,不知道他是什么打算。

傅九当然是为了郑抱虎和庞家的亲事,他不就是担心郑抱虎打老婆吗?连上官都打的人,他这样担心难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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