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傅九公子有郑抱虎会打老婆的担心,觉得庞家的武官娘子更相配。不免和郑二娘子吵架不欢而散。郑二娘子还觉得,秦文瑶杀人如麻的,手指都不动就指使着弄死了两个庄头。不明不白。她还怕三郎被欺负呢!三郎从不打女人,事事听她的。她能让三郎受这个冤枉?

京城里,太学、宗学、武学、国子监都连在一起的,大街上来往的果然都是俊公子们。便是牵马小厮都是清秀佳人,衣裳体面,帽边簪花儿自带一股风流。

她和颜悦色地隔窗偷窥着,也不觉得烦。逢紫哭笑不得地陪着。果然听得撞铃响起,散学之时,公子们走得出武学侧门扬鞭上马,大半都是锦衣华服,金鞍玉马,牵马的奴婢亦是绸衣绣裹带。郑二娘子嘀咕着,看着他们就是那类抢别人功劳的衙内,半点都不像是被抢过功劳会打上官的。

三郎和他们处不来,会被欺负的。要不就是三郎打他们。只不过,钱二娘子的笔友卢一冰也是武学生。也住在附近。

“去钱家。”她吩咐了一句。

“二娘子。”逢紫小声提醒,她一转头,在酒糟巷子口居然看到了钱二娘子的车,她的马车上插着几枝槐花儿,她是见过的。难免她诧异着:“她来这里?”一寻思顿时记起了卢一冰住在这里,便起了心思,连忙打发逢紫去见钱二娘子,若是有闲请她回水仙宅家里吃茶。

钱二娘子自没有不愿意的,两家的车子前后相随,春光正好,斜照着帘窗。郑归音一路在车里想着:

三郎在学里有个认得的朋友,就不会孤单寂寞。再者外地来京城,听说许文修当初进国子监也被欺负过。她也得找个人罩着三郎。这样三郎也就不会厌学了。

如此一想,她决定等三郎回来,她让郑锦文带着三郎,再带着厚礼去拜访拜访卢一冰。到得水仙宅,她请了钱二娘子到自家房里吃茶,慢慢把这层心思说了,还叹气着:

“不为别的。泉州时也在家里请秀才教书的。那时候三朗就不爱学。”

“原来如此。想来是应该让贵府三郎进学里才好。”果然,钱娘子自己就是个喜欢交游的女子,便知道交游的好处,说得头头是道。还怕郑家对老三要求太高,让他学郑锦文,钱二娘子觉得,郑大公子那样自己读书不用明师来教,他都能读得清楚明白,切不可学。

“大公子,他自有他的造化,比不得。”

“我也是如此想。”郑二娘子听得欣喜点头,她早就觉得郑锦文不一样,比如她,请了好师傅教着,郑锦文不在旁边叽歪骂她笨,她就能学得好,如果老是有人催着她骂她没用,又没名师提点就不太能长进,她就是如此,不论郑锦文怎么骂都是这样的。

哥哥姐姐都是各有各的法子,郑抱虎学不进,她当然就觉得是法子不对。半点不觉得是三郎太笨。至于三郎打上官,那也是全家贼人出身,能怪三郎?再者他受了委屈,她当然要慢慢教着他一定改过来。

钱二娘子同样深以为然。说起了太学里祭的是至圣先师孔夫子。武学里祭的是商代武成王,配享的有汉代留侯张良,后蜀诸葛孔明等几位,无一人不是智勇双全。

“进学了都是武官子弟,学的就是制怒,以气驱力。智勇兼备。如此才是统军的殿帅军门。令弟上学既结了伴,也交了友,学业便就容易精进,这也是大家公子的体统。”

钱二娘子吃茶时,现学现卖,郑二娘子听得正中下怀不免大喜,钱二娘子当然进不了太学和武学,看不到人家祭的是什么。便是那几句话听着也不像是她能自己知道的,必是什么卢一冰说过的。到底就是上过武学的。

钱娘子尤带三分羞涩,说着今天是她们书法潮文社的社日,她顺道来叫卢公子一起去。钱二娘子细声说着,卢一冰是武学里的上舍学生,今日不在家。留了话,说是在武学里帮着教谕办杂事,看作业。

“咦?”她一听就觉得喜出望外,“真的,他帮着看作业,打分评等?”她好歹忍住了没当即问,卢公子要不要住到她家里来?绝不亏待他。

她慢慢吃着茶,拐弯抹角打听了卢一冰打不打女人?打不打上官和同学?钱二娘子哑然后,连忙辩解:“他虽然是武学生,但卢家是世家。他是世家子弟并不会如此。”

世家子弟未必就不打人了。傅九也是世家子弟呢。听说以前在大街上就打架的。她暗暗嘀咕,但心里就分外满意卢一冰了,连忙道:“卢公子写得一笔好字,若是愿意,我们家就请他做书法写字师傅。三天来一回。要住在我们家就更好。除了空院子多,我们家有个书法阁子,大郎三郎都爱写字的。如何?”

总之,她家的三郎应该和斯文好学生做朋友。不要和衙内们做朋友。万一衙内们打老婆怎么办?

“他是世家公子,我请张娘娘的哥哥下个贴子请他如何?你也知道,我们家不少这一点必是厚待的。”

钱二娘子一听,知道一来是报酬丰厚,二来是和郑家多了一层关系,她和卢一冰说亲就容易。她喜翻了心连忙道:“想来他断没有不愿意的。太多礼了。我回头给你消息。”

“如此就多谢了。”她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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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二娘子在京城里熟了,写给吴六耳的信就越多。信上说了不少武官子弟的事。好多官宦子弟甚事不干,就是在国子监和武学里混日子,出来就能得个荫恩品级。

姐姐如今越来越有本事,也可以让三郎过官宦小公子的享福日子。读出来就在家里养着,不生气不打上官做平平和和的斯文公子。没人再说说他的坏话传他打老婆。如此和一家高门娘子联姻。生儿育女。姐姐就觉得放心了。

三郎的亲娘在天上,也是欢喜的。

总之,三郎赶紧来京城读书。

吴六耳想,二娘子安排得极好极稳妥,这下全完了。郑抱虎背着行李一意去富春县投军,好在他骂走了跟班们,走了两步又想想回头叮嘱:

“对了,和二姐说,我那份家产给她。她要是被后娘欺负了,没地方去和我一起过。我赚钱可以养她的。”

三郎你真的不重新想想,家产好多好多的?何必为了和老爷子赌气不要家产?跟班们都吓到了,围上去劝着。又被三郎大骂甩开。

看着三郎气冲冲离开的身影,众人哪里敢丢下他?再说了,他们都想着,二娘子哪会没地方去?还用弟弟养?吴六耳心下叹,人家做姐姐的多聪明多会盘算,三郎你往乡下有兵灾的地方去,人家盯着花团锦簇的宫里呢。吴六耳猜测着郑归音的心思:

等三郎读出来了,她在宫里做了有脸面的女官,求求张娘娘还能替三郎谋一个内廷武官的差事。

吴六耳还不知道郑二娘子的选女资格被除了。因为不知道,吴六耳平常收信时就悄悄把这一层意思和三郎暗示过,郑抱虎向来是哧之以鼻:

“我犯得着让二姐帮我捞官?卖女儿进宫做丫头侍候人,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郑抱虎那鄙视的模样,十二万分地看不起京城里的亲爹和郑锦文,表示他的脑子依旧停留在:卖女儿做丫头给财主,这不就是家里男人没用?

这事关郑三郎的男人面子,他写给二姐的信,在小伙计怀里,飞驶向京城而来。

运河码头上,郑三郎找了家不怕死去收富春县继续收茶叶的茶船搭了,吴六耳一群子人包了条船,照旧跟着,一前一后坐船到了富春县,上码头走了几步,郑抱虎烦得又骂了,他们就改成了悄悄跟着。

富春县里确实有反贼,青砖城墙看着竟然有被漆黑火烧过的痕迹。守门的军卒面色疲倦,身上带伤。

三郎的人进城时看到这局面,终于有几个老贼人正经起来。牵着马慢慢走,皱眉看着,他们在街上慢下几步,暗暗和吴六耳商量:

“管事,这不成,太危险。还是得劝三郎回去,否则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和首领交待?三郎是下一任的首领,出了事,我们都是要被三刀六眼,丢进海里喂鱼的。”

“……”如今不是海上做贼的规矩了。三郎是官兵。咱们就是官兵一伙。吴六耳叹气。

郑抱虎身边的这些心腹,他这几年细辩过,全都是郑家最不愿意上岸立业的那一伙子人。他们就愿意吃海上饭。偶尔打个劫捞一票要钱不要命。图个自由自在。

如今,他们站在了富春县巡检司外面,看到衙门,临街是一座同样被火烧过的灰墙黑瓦外照壁,照壁上层层叠叠胡乱贴着衙门各类公告。

看着衙门里人来人往,他们等着郑换虎投公文回来,便安排了人望风,几十人在街边占了个位置,几个老贼人和吴六耳在照壁下蹲着,嘴里还和他埋怨:

“这县里,不就是官逼民反吗?”

“|……”声音可以小一点。吴六耳好愁。

“管事。你想想,三郎的功劳是怎么被抢了?家里是怎么被抄家了?大郎和二娘,怎么就这样傻了,到如今还领着大家伙儿往死路上走?”

几人正叽咕着,说着一堆子不能叫人听到的话,望风的小子们一声叫:“三朗出来了。”

亲信们顿时闭嘴连忙迎了上去,郑抱虎很高兴,手里还得了一件半旧的官服并一张包铜木牌子。原来此地虽不是水师,但他也有把子力气和刀枪,上官看他身形就是个好汉。让他耍了套枪法,很是赞赏。

再见他有公文又是正军出身。一到巡检司,他就得了个小都头的职位。

“这衣裳是上官赏识,叫他随身的一位老都头脱下来给我的,又让我去书办那里,得了封公文和差牌。我得去校场挑本县乡勇五十人,领着去巡查。”

他说着,年轻小子们都高兴,围着三郎拍马屁得意。

老贼亲信们向吴六耳递着眼色,知道这是缺人手很凶险的意思。若是容易立功劳,哪里轮得到新来的人?

“三郎,到午了,先去吃饭?”吴六耳操着奶妈子的心。老贼们还叽咕着:倒也罢。三郎就是学着大郎和二娘子。家里和亲爹吵了离家出走有什么用?有个稳当去处得一个口粮做份工,看情形自己立一番事业,这才是正经事。

大公子做门客,二娘子做女官。都是打着一样的主意。

“老爷子加上他们三兄妹,全是硬茬子个个都有主意,哪里处来得?谁肯听谁的——?”

吴六耳听得这话,竟然也没办法说没道理,暗想着,这才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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