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却是母子连心,无奈道:“母亲,拖一拖看看风向,三年里总有机会。难道真让儿子现在就和淑妃娘娘,和承恩侯二伯说——不做驸马?父亲在家里没办法交待。”

“这事,你不需得理会。我自有主张。”她摇头,不让儿子再说。然而她不是心里没数。再是心疼大儿子也得想想小儿子小女儿,更何况还有这十几年来夫妻之情。但她实在气急那郑家的娘子不知好歹。

“她若是实在想和你好,也应该求了父亲打发个亲近人来和我提亲。两下里好好商量。现在这样坏了你的亲事,她就得意了?”范夫人气急败坏!

这郑娘子分明半点也不急于和大儿子说亲。

生为母亲她实在担心映风以后就算娶了郑家娘子,也要被她欺负。

“她对你不真心,你不明白吗?我为了什么忙这些事,你以为她不知道?是为了让你平平安安地有个好前程——”范夫人拉着大儿子的手,说到最后已经是哽咽了,“你在傅家姓傅,就得为淑妃着想。娘为什么想让你承嗣,就是想你得个爵位出去自立门户,你爱娶谁,傅家还敢说什么?”

“母亲……”他早就把赵慧儿打发了出去,走回来看着范夫人,“母亲,父亲已经去了。自有官家知道他的忠心。”他再一次在母亲面前跪下来,心中当真是无数的伤心话。

这一回去了侯府,再一次看到旧时的家园,他在堂厅中坐了一盏的功夫,问了话。记得那厅里屏风本来是四美人图,一套四座,分置各厅。前堂本应该摆着貂蝉拜月图,是母亲带来的陪嫁。

这十几年过去,他再去侯府时,却发现这屏风换了,换成了风尘三侠红拂夜奔图。这难道是秦二侯爷的喜好?盼着一个巨眼女英雌看出他满腹才华,如同红拂与李靖一样相识于微时?恐怕是文瑶的母亲吴夫人生前喜欢的。

那厅里地下的交椅十二张,换成了红木雕蛟头座,套了大戏椅套。原来应该是黄梨木?

记得右首头一张椅面上本应该还在他拿小刀挖出来的小坑,本意是刻写一二,挖出一块悄悄做自己一个私印。

其他的金银玉的,寿山冻石的印章虽然不少,是抓周、生辰时得的。桂妈妈都有数呢。独自己有一个就不一样,随手给人也可——那时候是如此想的?

看着阶外柏树下的月季花,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儿时的身影,和父亲一起摘花去献给母亲。母亲本是欢笑不尽——他起身,秦二侯爷卟嗵一起就吓得跪了下来——他却没有理会,眼睛只是看着堂外阶下的绿花枝儿。

他突然就想起了父亲和母亲吵架的旧事。

那是母亲不愿意父亲去江北领军。在房中哭得肝肠寸断,那一日,二叔来这院子里,牵着他往里走。听得夫妻吵架,二叔挤挤眼就溜了。他才不溜,摸近了偷偷听。他躲在窗外,并不敢进去。只看到绿月季花儿簪在母亲的发髻间,又被她摘下来掷在父亲的脚前,泣道:“侯爷心里既然没有我们母子,妾还有何言可语!”

……

然而以往他几乎都不太记得这段旧事了。现在想来,十多年前母亲知道父亲此去,再无相见之期?一定必死?那时他见得母亲哭起来,连忙也退下了。后来见得父母亲又笑着说话。以为就没有事了。没料到后来重重变故……

“映风……映风……以往是二叔错了,你看在大哥的份上……看在你爹的份上……”

他的眼神微转,看向了地上的秦二侯爷,他酒色过度,脸面瘦削发青。以往令吴夫人吴涌金倾倒的巴蜀才子,已经没有半点踪影。哪一点能和他的父亲相比,这竟然是一母兄弟?

“侯爷当年——”他负手微微而笑,“因为我母亲改嫁,便说我不是父亲的亲子,不配承这爵位。这话还记得不记得?”

秦二侯爷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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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远侯府里来了钦差的动静,暗中越过半个城,传到了平宁侯的园子。

侯爷在书房坐立不安,到底去了侯夫人的正房,果然小儿媳妇也不在,他便坐下来问:“开音呢?”

“去找青云媳妇了。”侯夫人要榻床上坐着看衣料子,因他来了,便命把七八匹段料子收起,让婆子们下去,她和丈夫并肩坐着,喜气盈目,“开音这是去和郡主商量,让青云去吐蕃出使。借这个由头在秋祭时就谋个品级,回来就谋个内廷实缺差使。如此一来,爵位也就容易了。”

平宁侯府向来看重长子,早盘算着让他去占了内库房这个肥水好差使,这时一听侯夫人的话,他却皱眉:“清远侯府的事你们没提?她在宫里应该有些风声?”

侯夫人挑起眼角,隐带不悦,清远侯府关程家什么事?那人不是已经被吴太国舅求情救下来了?哪一点能比得上长子的前程?她冷笑:“我哪里知道,清远侯不是和韦盘娘要好?是不是有什么红颜知已之情也难讲!你和这些人走得近。我在家里能知道什么。”

“……又胡说什么!”侯爷不耐烦,本是起身想走,但想想正事又不能不解释,“清远侯在明州城有些生意,早十来年就托了咱们家。我不过看在太后面上。这也罢,但他们家明州管事就是那死了的刘家人。这关系查出来可大可小,万一牵连咱们家?我总得问——”正说着,外厅上脚步声响,几个丫头拥着卢四夫人从外面进来,看着就是来向侯夫人回话,在屏风外面就见得侯爷身影隐约在,丫头们都施礼退下。

卢开音听得侯爷这几句,她倒没退下去反是走上两步,绕过屏风上前笑着:“父亲,母亲,我方才和郡主说话,听郡主说清远侯府的案子。他们们家在明州的铺子管事失踪了,是那死了的刘姨娘的小弟。那一家子就这一个逃走了。”

平宁侯府正着急这件事,连忙问道:“逃走?”

“没什么音信了。儿媳妇想,明州城哪有能藏人的地方。那人恐怕早被范夫人若是别人盯着,媳妇料着落到傅九公子的手上。押进京城来了。”卢开音立在内厅中笑着,“这事,儿媳妇和飞鹏去找他商量。”

卢四夫人奉茶后,无声退下,出厅沿路回到了自有的住处,叫丫头去寻了丈夫程飞鹏回来商量这事,他正在园亭子和几个清客说话,谈酒品画,被夫人的丫头请到了内室,他一听傅九的名字就没好气。倒冷笑:“举文说,任俊那小子一直拖呢不肯痛快交出产业,说郑家要出钱买几股,郑家又托了尉迟家的关系找上李副相府。任家说不好直接回绝,就一直在谈着价。这任家——当我不知道他们如今拉着傅九那小子做靠山。”

傅九张嘴就要五成,这真是狮子大开口。一看就不是正经来谈事的。

“我说他哪来这贪劲呢。原来在这里等着咱们家的把柄!”

程飞鹏刷开扇子摇个不停,侯爷和清远侯秦二侯爷来往干什么?

“他不过占了个天大的便宜才当了侯爵,我都不稀得他府上这爵位。父亲怎么还高看他一眼了?”

卢开音含笑,顺手拿了几桌上的针线篓,绣框上长女的一件小衣领绣花。她拿在手上做,地上站着的程飞鹏本打算说几句就走,继续他的玩乐,因说到任家一直拖延,侯爷又活生生交出一个把柄,他负气摇头多埋怨了几句。却看到她的神色。

他一愕,没忍住也就笑了,上前取了她手里的绣棚,搂着妻室笑道:“你怎么不说说父亲。父亲莫非是中了美人计,却不过韦盘娘的情面吗?”

“叫母亲听到,岂不要吵起来。”卢开音靠在丈夫肩头叹气笑着。又推着他:“傅九若是来找你,你打听几句。免得侯爷着急。”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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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侯府。

傅九再一次问着:“母亲,周大人把父亲的信带回来,说儿子和赵慧儿有婚约。如今那信是真是假?母亲不给儿子一个真话?”

“……是真的。但陛下却未必相信。你父亲的忠心陛下并不怀疑。但赵慧儿的父亲赵守元既投降了北国,心中还有朝廷吗?陛下自然要慢慢查,他只是想让你借机谋个复起。如此,淑妃交卸宫务也就容易些。”

“如今不一样了。”他跪在地上,“儿子在选德殿,陛下提起了碧池寺里的事。让儿子去清远侯府问二叔。”

“什么?”范夫人惊问。她还不知道消息呢。

“母亲放心。如今好了。有了陛下出面自没有人再怀疑儿子了。儿子谋个复爵本来是为了母亲将来能和以前一样。有个走超品的诰命……”

后来,他也是为了能和郑家说亲。

“如今一时仓促却办不了了。总是儿子不孝。”

“我有了你们兄妹三人,我还求那些干什么?”范夫人又酸又喜,儿子孝顺当然让她高兴,“你也不用说这些好听的话,就为了哄我高兴护着那郑娘子!”又看他,“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哄你的,但她想进公主府做女官,绝不可能是为了给你做妾!”

他只能陪笑着,替郑二娘子挨骂,在母亲面前收拾残局。他能不知道她一肚子奸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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