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你现在考个榜眼得个六品官就敢不把你爹放在眼里!我要衙门里一告,你好不容易得来到的功名全都得革了!”

他仍然不动声色,只是看着亲爹,徐徐道:“父亲,你也是读过书的。”赵老爷上过宗学,但因为太穷其实还不如于夫人一个伯爵府的家伎读书读得多。赵大公子的启蒙师是于夫人,他顿了顿,“父亲……你也是做过官的。”

“……?”对视半晌后,赵老爷终于就想起了他在九江茶场里的亏空全靠大儿子填平了,要是发作出来不仅要被问罪最要紧他私房钱也保不住了,

这回他来京城不是就再谋一个更肥的官?否则他当年立的济世大功岂不是白立,受的彻骨大罪岂不是白受了?

他顿时悟了。他犯得着和亲儿子闹腾,大儿子是他下半辈子的依靠不是?否则他岂不是白生白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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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二娘子回了家,连夜赶紧又叫人细细打听了九江茶场那边的事情,偏偏第二天大清早赵若愚身边的另一个小厮小安来报了信:“程、卢两府里要给二娘子说亲的事。东宫那边已经回绝了。我们公子请姑娘放心。”

“多谢赵公子费心了。”她知道有太子妃在,这事绝不可能,但赵若愚还惦记着来告诉她一声,她也得领情。

小安被召到了外堂,清早风凉柳荫青碧,香风浮动从帘内透出,隐约知道丫头婆子们都在陪着,他在门房就听说郑大公子出门应酬通宵还没有回来的情形。

她在帘后上面笑道:“和你们公子说,我知道他在咱们泉州城是为了宗亲,去楚州榷场做官也是为了宗亲。没有让他不顾自己父亲的的道理。既然他想去楚州,我哥哥也觉得好。就是好了。”

“是,我们公子也有话请二娘子体谅,家里四郎还小。这个豆氏看着是极忠心的。”小安没敢说豆氏看着有些见识比罗婕娘要强一些,免得郑二娘子生气,小心翼翼,“我们公子说,请姑娘恕罪。这人暂留着等,找到了更好的女师就打发了回去的。”

他陪笑在阶下回着,偶尔一抬眼,诧异看到郑二娘子手上居然做女红?

她手上在缀珠子打鸳鸯红绿双色络子,亦笑道:“赶走豆氏,不过是我一个玩笑。你们公子如果当真了倒是我的错。回去和他说,没有的事。我知道他为难。我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不是?”

“……”姑娘你这话说的是通情达理,但连小的都听得出是假的。你明明就是这样小气的人。小安哑然无语。郑二娘子多会做表面功夫,叫嫣浓重重赏了小安,他只能领了赏回去报给公子。他前脚出府,姜力媳妇后脚就来禀告了。

“是,姑娘,打听着着了。姜力他去赵不恶、赵不弃那两府的近支宗亲里问。就问到了江西的宗室。赵公子的父亲他在茶场里娶罗姨娘的时候,本来是说娶正妻。回头就要休了于氏的。是赵公子在泉州写了信给隆义伯,隆义伯打了招呼才保住了于夫人正室之位。难不得那位罗姨娘气不平。听说嫁进来之前不知道赵从俊有妻有子的——”

姜力媳妇把赵老爷的事一一向她禀告后,她就开始纳闷:

“赵公子他——”赵若愚的性情居然和他亲爹差了十万八千里?

姜力媳妇笑道:“龙生九子还不同呢。父子性情不一样也常见。”

“……按说。赵老爷年轻时也是慷慨忠义,和如今的若愚公子是一样的。”她放下络子到底说了一句公道话,姜力媳妇并旁边的冯婆、丫头们都纷纷点头,冯婆是老人了,听说过赵从俊在江西救宗亲的旧事,还叹了一句:“当年,赵老爷必定也是九死一生不容易!立了大功劳的!”

毕竟是父子!逢紫手上为她团着丝线心里就惊了这一句,谨慎道:“姑娘,不说赵公子在京城士子里的大名,当初他在咱们泉州城为了穷宗亲们争俸米就了不得。但如此一来,奴婢担心——”

等赵若愚到了四五十岁和老爷年纪并肩了,这人就会大变?

“连你也是这样想。”郑二娘子同样想到这里,和丫头婆子们大眼瞪大小眼,赵若愚他将来就和赵老太爷一个德性了?

“好在他不想娶亲,否则也不会收留着豆氏。这不是故意和我作对?”她暗暗庆幸,露了口风难免就被冯婆骂她不厚道:“姑娘家要心善!亲爹是那样的人,那难道是他的错?”

“……他得替他亲爹填亏空。”

她犀利地指出了孝子真正的麻烦,一口气说了大串,“犯了案子的话还要跑人情,他总不能眼见着赵老爷坐牢罢职。这倒罢了。他指不定最后还要被赵老爷连累丢官。我们家好不容易帮着他谋了楚州监当官,明天也许就没了。他会比咱们家大公子倒霉得还要快!”

郑大公子玩了好几天玩到这时候还没有回来,二娘子难免骂几句,丫头们忍着笑,冯婆婆暗想着傅府的傅九一会得宠一会失宠也叫人提心吊胆你怎么不嫌弃?

但毕竟她说的是正理,便点头:“眼下他家里这情形,他不想娶亲才是厚道人——”好人家的娘子谁肯嫁给他做正妻啊?这不是害了人家吗?

姜力媳妇心更细,盘算着难道二娘子打一开始不想和赵公子结亲就是因为看清了这麻烦事?

郑归音十指不停,勤劳地练习女红,为的是进宫后不会有丫头婆子替她补衣服、绣衣边、缀珠子、打络子。全得她自己做。做也罢了,要命的是在宫里她得做精细否则就是自己失了脸面,她咬着线,一看姜力媳妇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啐了红绒后肃然摇头推卸责任道:

“不是。我不是那样的人!是他非要和我做对!”

“……”姜力媳妇忍笑着,“姑娘,我也不敢和老太爷说。”

“喔,我确实嫌弃他爹。”她转口叹着,说了实话,“当初我在泉州城就听他说了,他爹爹写信过来骂他,说他为了嫡子的名份故意害了弟弟妹妹——你说有这样的爹?我看赵公子当时在海边上走来走去是想不开了要自尽的样子!”

当年他才十二岁不是?

“后来,我们家出了事,那年他来帮我们家。我在浣碧山庄本来挺喜欢他,但看到他喜欢汪云奴接上她走了。我就想,赵公子喜欢她也挺好的。”

“姑娘……”嫣浓替二娘子伤心,她不知道姑娘心里还有这段过往……

“没事,我是觉得有个真心喜欢他的人,有个贴他的心的人。比什么功名事业都重要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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