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那生气得扭曲的脸,傅九笑着推搡着他走开,她趁机诉苦:“前几天我的进宫牌子突然被殿中省的司赞内人收走了。她们还用眼神嘲笑我。”

“……放心。不是淑妃。”他几乎都要笑起来,勉强忍住,这还是她头一回向他明着埋怨此事。

“真的?”她怀疑地问。他大笑安慰着:“你又没得罪淑妃,你只是得罪了谢娘子和她背后的人。”她叹气,唇咬着扇沿很委屈,“张娘娘像是也在生我的气?我好几天没进宫。她也没差女官出来看我。看我给她安排好的行宫。我亲手打理了好几天……”

她一腔的想撒娇没人理会,张娘娘怎么不让挽迟女官来安慰她的伤心,“外面都在说我在娘娘面前失宠了。”

“……要不要写写诗?骂一骂就舒服了。”他没敢说他在宫里查免得她觉得他不知心,偏偏范小学士想想不甘又绕回来,从柳树后跳出来拉了他非要挑拨几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喂!赵若愚也来了。映风你在寺门口没看到?”小学士斜眼她,“她可是接了赵府的贴子要来灵山寺见于夫人——你小心她在张娘娘跟前一失宠,她们家就背着你已经给她订了赵家了。”

“范文存——!”她没忍住涨红脸嚷了起来,恨不得用纱扇子拍扁他的蠢脑袋,“你有能耐你今天别来!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里巴结隆仪伯,想让他在官家面前推荐你做内库官!”

“你怎么知道的?!绝无此事——”范小学士震惊后,把头甩得飞起,“我来灵山寺都是我娘逼我来相亲的!我又不是你!你还从没来去看你娘吧?”

“……”这话居然没办法反驳,她憋气。傅九弯腰捡了一张澄红色的叶子,放在她的白纱扇面上:“郑老爷想订赵大人?你不答应?”

“对。我爹爹随我。爹爹说赵公子喜欢云奴娘子,那就再收养一位四娘子就好了。”她立时被安慰了。没亲娘还有养父,白扇红叶,秋天的叶子虽然不是春夏时那样浓翠丰美但也自有风韵,她的运气并不太差。

“灵山寺的秋景在京城是有名的。有四字灵山秋冷。”他笑着指点,“你这扇子叫文存给你画一幅秋景在上面,就应时了。”

她仰面看着近秋的天空,空中碧绿、浅黄、粉红的各色树影斑驳,交映在蓝天又倒映在了她素裙边的水面上,鲜丽可爱。范文存叨叨着:“赵若愚那小子狡猾,假订亲怕什么?大不了真订亲是不是?还怕什么谣言?”

傅九听范文存一提不由得瞟她一眼,她大怒瞪回去:“你相信他胡说?”

“我自然不相信。”他很是识趣,斩钉截铁。

“映风你不能这样——”范小学士一脸你是不是兄弟的表情,因着她一脸不高兴他早就抱定了卖表哥的打算,连忙冲她笑道:“你不知道,他真是来相亲的。还悄悄让舅母——让他亲娘问了问,隆仪伯有没有和他年纪相当的闺女?若是有,他去求亲也不妨?”

她大惊站在他身后吐着舌头,奚落地笑范文存:“卖身求官!”

“……男大当婚,我娘都病了,我娶亲有错吗?”范文存可不会脸红,叉着腰腆着肚子,又探头绕过表弟威胁她,“看,你没希望了!傅九要是离开了京城,我岂会再手下留情?若不是看在兄弟情份我早就赢了!”

他嚣张得太不要脸,她呆然都忘记骂回去,他自以为胜了一局更是吹嘘笑着:“张娘娘是在官家跟前得宠,但她岂能如我一般出色装成不擅长写词让官家教!”

“……你不要脸拍官家马屁你还得意了!”傅九为这事忍了多年,终于没耐住痛骂他,“全家都不敢出声,你娘都觉得丢脸你不知道?!”

“大丈夫能屈能伸!张娘娘她行吗?她是才女,但她有我这般的胸襟?祖父他可行吗?祖父太喜欢端宰辅架子,不及我有为臣子的谦退!”

他洋洋得意,她被他这样没下限的为官之道震住,突然就理解了东宫妃对谢娘子那既生瑜何生亮的感叹,傅九却是早习惯了范文存和郑二娘子不相上下的厚颜无耻,还安慰着:“别理他。他在胡说。”

她没料到在这时候傅九还一心帮她,本来的担心消散大半,感动看他:“傅九,你别相信他。我来灵山寺是想和你说京城里的谣言你不要信。张娘娘怀疑我,你不能怀疑我。”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他一语双关,他有数是一回事,因为她到底知道要来向他解释一句,他心中欢喜赶紧让范文存滚蛋:“不长脑子!你先去打听打听皇后谁做吧!若是谢娘子,你当她不会举荐程青云抢你的官?”

“什么?”他一惊。她顿时笑了起来:“傻瓜!”

“你姐姐——卢四夫人原来是为了这个打算?替程青云找个后台?没错,官家毕竟不好开口点了侄儿女婿。我本以为她是为了六皇子……”范文存察觉到了真正的敌人,终于开始一门心思琢磨,“怎么在官家面前说谢娘子又丑又坏还不叫官家怀疑呢?”

这事你办起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她暗中撇嘴又觉得自己慧眼看中这个奸人很是了不得,悄悄向傅九嘀咕:“谁也没有他范小学士有能耐!厚脸皮!”

“正是。”他心中未尝不觉得郑二娘子这门本事绝不会输给范文存,他嘴上可不会说。看看四面人影渐少,夏秋季节的风吹落了一地粉红、浅青、嫩黄与淡紫交驳的落叶,掩映着灵山寺园林间的青灰色假山与漆绿曲廊。

天气乍凉还暖,正是出城赏秋游玩的好时节,在灵山寺中景致果然如画。他拉着她走开几步和她悄悄道:“我赶他走?本来我去宣旨,只想着有他在,你可以到他订了的院子里坐着听听。”

“咦,范大人订了院子?”她脸色转睛,难得地正眼看向苦思冥想的范小学士,“在宗亲的祭事居然能到订院子?”她终于觉得他有用了。傅九大笑:‘你这样小看他?到时候真输给他不要来怨我。他看着好说话罢了。”

“我知道,他是为了你。”她小声说着,又叽叽咕咕觉得自己占便宜地笑,“活该!”傅九同样也不同情表哥:“你不用理会他,挤掉他是你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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