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诉苦的郑二娘子没憋住,同样咯咯地笑了起来,她兴奋着脸蛋,为着家里兄长升官没办法开宴庆贺免得太打眼,却带着泉州来的美酒送到他这里来。她取着小酒金盅儿敬了一盅酒:

“老爹说得是。我就是怕我哥哥太得意呢!你知道御史台里多的是没事要弹劾的小御史。他们可都是科举出身辛苦考上来,最见不得侥幸出身的人。”

“叫我说,能考上那是真本事,做门客办实差做能吏那也是真本事!怕什么,你如今和太后对着干,哪家的小御史不等着看风向看你被太后收拾,还是两宫宠妃收拾了太后。哪有功夫去管你绿豆小芝麻官的兄长?”

郑二娘子笑得千娇百媚,他倒是暗暗可惜了她的出身,她若是肯认了平宁侯府的舅舅和卢参政家的亲戚,换了程姓参选,把这商女出身的旧事一笔抹去。谁说没有封修媛、充媛将来做四妃的命?

“老爹,不是我没想过。是别人不容。”她倒是爽快。

“……”他当时不出声,转头在宫里遇上时和郑锦文埋怨,“你们家的妹妹怎么养的?心气也太高,亲娘亲姐姐亲舅舅,有什么事说不开的?表面上巴结几句占足便宜,转头该怎么争还是怎么争。这法子也不会?真是没吃过苦头的娇娘子,叫你们家这样艰难!”

“是我太宠她了。让她不知天高地厚。”郑锦文只能无奈地告罪,但谁看不出这郑大人眼角眼梢的得意,我们家妹妹和我一样硬气是不是?

洪老档叹着,脚下地势突高他连忙收起了飞散的神思。停住了脚步。官家走到山廊最高处,如往常一样审视过临安城外的运河后,他转身远眺着西湖水岸。入目就是对岸的钱塘县城。

离着县城有两日水路,便是明州城。

洪老档静无声息地在山廊上跟随,司赞内人与宦官们排到四列远远地停在了廊口。只有郑锦文得到洪老档示意后,跟着官家身后三步。

“郑家可有怨望?”官家突然问。

“回陛下,郑家岂敢!郑家不过是归正籍,从海上逃归。官家颁下旨意把归正之民视为本朝子民已经是天恩浩汤。岂敢再有怨望。太上皇当年——”

郑锦文顿了顿,心中电转到底还是把话说了下去,低声叹着,

“太上皇当年为了议和把北方逃来的子民全都赶回长江以北,交还了敌国。臣的妹妹尝言,自幼生在北国。非是北国大水无从谋生不敢逃离家园,自从听说了官家北伐之举,才敢把归国的事当真。没有官家在位,他们家是不敢逃回来的就怕再被送回。”

洪老档隐约听到,暗道他胆子不小。看看官家的神色,他又知道郑锦文押对。

“明州城的船厂,可有了名?”

“回陛下,一家是玉兴船厂一家是全兴船厂,抽调了明州城各大货栈和船主的人手。”

“这是朕有意开海,太上皇听了侯府和国舅府的建言,与朕商量过的。为的是边防之备。少不了也要积累海上宝货充实内库。可谓是一举两得。朕亦是赞同。今日要问问你,这事是妥当或是不妥当?”

“……朝廷禁海。郑家的船和生意论律就应该查抄。官家还能赏还,如今又有了开海的旨意,郑家早就感恩戴德了。”

他还是先说了一番天恩,才慢慢斟酌,绝不可能说官家这主意错了,更不能说殿中省的太监领头,一伙子公侯府的家奴管帐,还想做什么生意啊等着亏本完蛋吧,大刘贵妃当初又不是没干过这样夺人产业让太监做生意的事?他谨慎着,

“私商是违禁,官家如今下旨在明州建船厂,用得上这些犯禁的海商船工。给了他们出头的机会,岂不更是天恩?否则郑氏女何必投奔于新安郡夫下膝下为女,参选进宫?商女们能有此机会,还有什么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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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选德殿上,官家又问洪老档。

“官家,官家先给了恩典。让商女们补选进宫。这不就是补偿过他们了?”因为这老太监和郑锦文的回奏一字不差,官家慢慢地笑了:“老东西!收了

多少郑家的贿赂?”

“小的不敢。”他委屈着,暗暗庆幸,官家没怀疑他收了平宁侯府和太国舅的贿赂替太上皇的主意说话,这就是好事,

“陛下,张老姐姐和郑家在说亲,就等着官家的意思。”

“张夫人找你了?”赵慎倚在御案后,慢慢地翻着书,

“是,她前儿做了一筐子艾草粑粑。来小的家里,小的在官家潜邸的时候就好这一口,收下来不好不替她出力。所以壮着胆子来官家跟前说叨,张老姐姐和郑家的亲事想秋祭后就办,官家的圣意如何?另外,郑氏女也要去半春园参选,她这名字还能不能留?”

他能做内侍省大监,自然有他的心眼,既然官家至少有五分相信张夫人他又何必藏着掖着。明摆着他就是替郑家、替张夫人在求情。不承认官家也不相信不是?

“秋祭后办也好。”

官家笑了笑,眼睛也不抬,“我听说向新安郡夫人求亲的,不只是郑家。”

“谁说不是呢,陛下。张老姐姐出宫的时候,当初还没封县夫人,请她到府里做女供奉的郡王、公侯伯府就少说十七八家,后来蒙了官家的厚爱特封了县夫人出宫养老,可不得了。京城里四五十岁没实缺的京官到处都在打听,也想八抬大轿娶着做正妻。图一个进身之阶。”

但张夫人选了郑老爷。

老太监啧啧着:“按说,张老姐姐要想挑个年轻鲜嫩些的,也容易。可偏偏就看中了粗老头子!许是在宫里久了,少了见识分不出男人是香的臭的,是好是歹了。”

官家一时没掌住,大笑了起来摔了书骂道:“老东西!叫她知道你背后这样编排她!”皇帝也是男人,私下偶尔也喜欢听听浑活儿说说黄段子。在朝廷大臣面前是绝不至于如此。内侍却不一样。尤其这洪太监是从潜邸里一直跟着的人,口舌便给什么瞎话儿都敢说又不至于太粗俗,陪着官家说说笑笑好了一会儿。

“也是看着朕太难。所以才如此。”赵慎起身,站选德殿的屏风前,看着他提笔写在屏风上的各州县县官的名字,“张夫人替朕打理内库时,就说过……”

洪老档没敢出声,当时张夫人就劝过:马政不可行。缺钱。

“朕那时以为,张保保不懂国政不知道张相公的心胸谋略。现在才明白……”现在才明白,人家只要能把三四年的进出帐前前后后算得一清二楚,把钱想在了前头就了不得。

“陛下,张夫人说郑家的娘子也能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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