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叟娘子看她两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事到临头这娘子又聪明,她若是含糊回避就不好再往来了,她便斟酌道:“郑娘子想想,傅大人是要随大皇子去宣州城的。还要去江北大营的——为什么非得他去?那边可有一半都是秦国公的旧部。”

“……比如邵将军?”第一个逃走的那位?

“对。”

“为什么不杀了逃将?”她转头就去找张干娘问,张夫人看她一眼:“为了不叫武将寒心。太上皇在位的时候为了议和杀了武将里的忠臣,牵连无数,武将全换成了食位素餐一心投靠逆贼秦国公的小人。”看了她一眼,她赶紧点头表示清楚逆贼秦国公收了老秦侯秦远为义子,也就是傅映风的义祖父,张夫人叹着,“到了陛下登基北伐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武将里杀得都无人可用了才用了那邵将军。陛下也是无奈,胜败仍兵家常事,临阵杀将恐怕要寒了将士的心。”

她觉得没办法反驳。只叹气。转念又觉得官家真糊涂,逃将若是不杀,一心杀敌的将士们的心也得寒。比如尉迟香兰就是一肚子的怨愤,听着一个邵字就得跳起来骂。

“……这可不好。”她顿时又觉得傅九跟着大皇子去宣州城去江北大营,这不是有去无回?她坐立不安,几乎想赶紧去庆王府劝劝大皇子,还是去泉州城帮着开海才是上策?

“你这孩子在想些什么——”张夫人拉着她坐在身边,总算有空问问她正事,“京城里的流言,你打算如何?过了秋祭就是选试的日子。按说,选女风评不好若是在以前只要有入宅查访的曹老档替你说话也能压下来,但如今……”

她可是刚和谢娘子争了一回。

她一听便笑了:“干娘。什么流言?不就是汪孺人挑拨了赵老爷,说起了我们家和赵公子假订亲,说起压根没有郑四娘子这个人?”

“她挑这个事,是想逼让你们家早些把汪云奴写上族谱,认养女。”张夫人一语中的。提醒着她。

“我可不是我不答应,是云奴娘子做过外室,身份不妥当。干娘,汪孺人本来是拿定了这回推恩一定有诰命呢。”她笑嘻嘻,又起身去扶了唐宫正过来坐下,她瞅着周三叟被隆仪伯夫人拉着说话,便不去找她,自行坐下笑道:“干娘,她非要说什么时候汪云奴有了个诰命就让她姓郑,我就答应了。真要到那时,让我认她是亲姐姐也是行的,上族谱都不算什么。我把我的嫁妆双手奉送——”

她说这话,眼睛还瞟着周三叟,看她是不是得空她好再去问问周大这个媒人的事,张夫人清楚周大人的事再看她如此便暗暗摇头。但不好说她。倒是她嘴里说着汪孺人这话没瞒着唐宫正,唐老妈妈坐在另一侧听着不禁就笑了:

“说起这汪氏,这回怕是吃了亏?”

她立时来听老女官们说闲话,也能长长见识。

“听说她在理国公府这边大价钱买了一个推恩?她也是心大了些。叫我看她的干女儿已是极能干。替她养老是足够了。偏偏她不心足——”

“也不怪她。”张夫人叹了口气,接过她干儿女倒来的流香酒,与唐老夫人互敬一回,说起了汪孺人当年在东宫中争宠旧事,

“好好儿的,本来是东宫头一个看中的人。将来少说也有个郡夫人的品级,晋封美人、昭容也未必不可能,她突然就被赶出了宫。任是谁也不甘心了。”

她眨巴着眼,注意力又转到了死去的东宫身上,忍着没问一句比如温姨娘和东宫是什么关系?她想来想去温姨娘难道以前是太上皇给东宫的?

广州温家以前似乎特别巴结大刘贵妃。但官家明摆着不喜欢宫里商女。

唐老妈妈想想,也为汪孺人摇头:“我听说,程美人在侯府里做娘子的时候,有风声本来是打算送进东宫的。恐怕就碍了事了。汪孺人没有出身偏偏占了先!”

郑归音可不喜欢这人,抿着酒就笑了:“她若是如此不甘心,怎么不把汪云奴送回娘家送进宫?倒送给了许文修做外室?云奴娘子也是白认了这个养母,也不替她挑挑?”

听她提起许文修就嘴里刻薄,张夫人嗔着:“这是大家娘子说的话?”她悄悄耸鼻子不服气,唐夫人倚老卖老教训她道:

“你也嘴上饶人罢,她丈夫下狱顶罪了。家产被收走大半,自己说不得还要被下狱呢。只能卖女儿了。也是她了,把女儿教养得千伶百俐的只肯送去大富人家。你去外面打听打听,不说别的就说临安城,同一个街坊里打听着谁家邻舍成亲后多年无子又有点小生意,就请媒人过去商量卖女儿为妾,怀胎生子后再回家,就这样典女儿代产拿一笔钱的爹娘也不知多少呢!”

汪孺人只盯着大富人家,居然是对养女不错的了?

郑二娘子心下呸了呸,撇撇嘴闭嘴吃菜,闷头被干娘和干娘的老姐妹教训,都没空打听傅九的大媒人周大人了。

青杏院里杏花沾雨,秋佳飘香。

一阵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沾浓了院中的碧绿青砖,浓绿一片上又有黄桂儿星星点点铺了半院子,不一会儿雨又停了。

桂花甜香又湿又粘,汪云奴只觉得香得叫人晕过无法思考。她站在外面廊下,也被养母骂着。汪孺人用指尖戳了戳她的额头,冷笑着:“郑家怕什么?卖爵的事能禁得住?就算张娘娘不做。她张家不做,郑家也不做,别人去求谁?送上门来的钱不要?人情不顾?没有这样的事!现在就正好咱们来做——”

汪云奴万万没料到她竟然起了这样的盘算,骇然一惊:“母亲?”

“我不让你顾着小生意,就是因为有大生意可做。我是盼着郑娘子进宫,越得宠越好。我为什么拦着她的道?这些流言不过是教教她,叫她防备着免得进宫后被人暗算了。”

汪孺人自有她的一番道理,把她挑拨赵从俊散播谣言的事撇得一干二净,她用绢子掩唇,强忍喜意,“理国公倒了就倒了。但宗亲里想买爵的生意是绝倒不了的。接下来办这事的会是谁?我告诉你,只会是没失势的平宁侯府——以往燕国公夫人就是和他们府里一起办着。现在燕国公夫人在哪里?在泉州郑家藏着呢!郑娘子迟早用得上我——”

汪云奴被这粘雨的香气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呆惊地听着,说到这里,她终是伸手摸摸女儿的脸,笑了起来:“放心。我们不出头做傻瓜。你别忘了。郑家为什么要让你做养女?不就是少不了赵公子?赵公子是不做这事的。但他的老子是赵从俊!”

赵从俊才是挑头的好人选。

汪云奴听得心里打战:“母亲,这事要是让若愚公子知道了——他绝不会容的!”

“我知道,但这难道怪我们?那可是他的亲爹!”

她笑着。

她们母女在廊檐下的身影,恰被后厢房的丫头嫣浓看在了眼里。嘀咕着啐了一口。转头进了大丫头们坐着的廊屋里就和逢紫说了:“逢紫姐姐,我看那汪孺人越看越不顺眼。”

“姑娘还拿她有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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