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像是有。”她见风转舱,压低声音,“就当没提过怎么样?你看,只有我们俩知道——你一定是记错了是不是?”

“……”他没好气瞪她。心里却忍不住笑。

“好罢,你说得对。这亲事是要再想想。”她见势不妙就从善如流,哼了哼,“我听说丁诚他都已经在内侍省里学着算总帐了,还经常去邵学士府上请教,这不明摆着要和我作对?”

她不高兴了,冲他翻了个白眼,他大笑:“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她撇嘴,又暗暗想着她如今也和邵士美同在诗社有一面之缘,再想法子拉拉关系就不难了,这是傅九让小学士安排的?她半点不感谢,转念瞪着傅九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逢紫这亲事不成,逢紫嫁的夫君不能和我作对。逢紫知道我不少不能见人的事!”

“你能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怕我知道?”他见她不生气,便知道她明白他的用心,笑着和她一起向院门走去,他也早知道她要反悔,“我劝你早点笼络丁诚,好歹他还能和程青云争一争。你不知道程青云的岳父大人秀王世子,他眼看要做大宗正了?”

院门外的丁诚听到了脚步声,又转头看看,只看到了公子的衣角在南面后厅廊下,看着就是在和郑娘子说私话的模样。

不过他不知道,郑娘子本来看中了他做逢紫的夫君,现在又嫌弃他了。

这门亲事彻底黄了。

“唉——”她长叹一声,想着程青云后台太硬,觉得自己的前途多难,倚柱仰面看着红绿榴的檐彩,他瞥她,看出她双眸里全是倒映着苍凉的秋色,他伸手去挡住了她的双眼,又扶着她走开几步转了个方向:“看这面。”

他的手一松,她就看到了正殿方向琉璃顶上赤红如火浪翻滚的枫叶,如一条赤龙冲撞而来,她不禁就看惊了:“刚进寺的时候,怎么没看出这样美景?”

“换个位置去看,自然不一样。”他一语双关,待她疑惑回头,他又笑着:“我是说你争内库官若是不成,你们家也没损失多少。你哥哥郑锦文如今渐渐出头——你别说不知道,理国公府失势,殿中省在明州办的船舶勾当所就不一样了。所里的主事、帐目的人手恐怕马上就要换,除了你哥哥又是谁?”

“……官家是给我哥哥铺路?”她正想到这里,站直了眼神发亮。

“你不会以为官家只是为了宠着张娘娘,只是为了给宗亲们卖爵推恩来一个下马威?”他捏了捏她的腮帮子。

“……”她瞧着傅九就觉得是一条道上的人,深感有理,但她眯眼看他,又苍凉地觉得傅九好可怜,同样是没考进士做官的人瞧瞧人家程青云?她不敢引得他伤心,仍是惆怅:“但我哥哥他以后还是难——”郑锦文也不是进士出身,她明着可怜郑大公子,心底百般为眼前人心痛,傅九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在她看来就是怀才不遇的忧伤了。

“你放心,我哥哥怎么说都不如我进去做内库官强,再说我费了很多心血的——”

“哦?是不是传着你和大公子争家产,让陛下以为你就是个财迷,头天进御园就插着水晶头钗,和大刘贵妃喜好一样。总之是没有德行的女子。”

“对对对!傅九你看,我亏大了……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她激动又痛心得很,“外面以前说我是外室,后来在明州说我是妒妇陷害你的小妾,这几天又说我利用张娘娘是个狐狸精——”

“亏大了?”他挑眉。

“……不,这是我的运气。”她忽惊,赶紧摆正态度,“我这样没德行的人,怎么能呆在宫里?进宫时就不起眼,只打理些帐目卖苦力,等着官家有一天看我没有用了再踢我出宫。我就和张夫人一样,还能攒点私房钱——你觉得呢?”

顺道还可以出来成亲是不是?她暗暗盘算着,反正张夫人知道这计划也只是沉默没反对!

他已经不指望劝说,且深知此时就算不鼓励也绝不能幸灾乐祸给她泄气,隐晦指了指她腰间新拴上的进宫牌子黄罗锦裹衣,“宫里送来的?我听说程青云生下来没几天,就挂着进坤宁宫宫门的宫牌子了。”

皇后所在的坤宁宫就是大内第二重宫门。妃嫔们的殿舍皆在此门内。如程青云一样从小能进第二重宫门的男子,那就是皇帝子侄般的人了。

她只当没听到。

青杏院里的丫头小子们都离开去看热闹,她出了后厅,进了在中庭仰头,远远听得正殿上传来的大祭曲乐,原来是大皇子在正殿上香。

“姑娘?姑娘——大皇子妃也来了。”

逢紫见得二娘子,连忙从前厅侧廊上欢喜走了过来。见着这丫头还在,她终于放心了,笑道:“我身边好歹还有一个机灵丫头。”

傅九早就放开了她的手,微微笑道:“这话可是糊涂了。”

“怎么糊涂——”她提裙走向了前厅,突然看到了另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

他家大公子郑锦文倚柱坐在了矮廊上,季洪等几个家丁陪着,嫣浓刚从茶水间里出来,规规矩矩呈了一盏茶给他。她顿时瞪了傅九一眼,这家伙故意骗她!故意说丫头丢下她都走光了,就没说她哥哥从瓦子里进城来接她了!

他回之一笑悄声道:“开心了?不生气了?”

她忍不住笑了。他定定看她一眼,这才举步去和郑锦文招呼,她明白他那眼神里的意思:

下回再吵架记得和他傅九公子招呼一声,他身经百战有他在帮着吵必不会输。他走到了郑锦文面前,郑大公子就皱眉低声问了:“她看着脸色不好?”

“和豆氏争了几句。像是——修国夫人以前为了这豆氏所以责怪她?”

“……难怪对赵若愚记了仇。”郑大公子瞥她几眼,“不用劝。这事我们也参合不了。她过阵子自己想明白就好了。”

“也只能这样了。”他对郑锦文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以往觉得他不教郑归音骑射故意耽误她,如今看来当初郑老爷非让他大儿子娶养女就是个错误。郑大公子这性子不就得按着自己喜欢的样子来教导她?

多亏这人觉得土包子妹妹教不过来终不肯答应,宁可做兄妹,她如今才过得开心些罢?

“姑娘,张夫人送着唐老夫人从寺后离开了,三叟娘子也避开了。”

逢紫也察觉到她神色不好,连忙笑着说起方才的变故,扶她的时候轻轻摸着她的身子有些凉,“姑娘在后院里吹了风?”

“应该是?”她想了想,“我有点想吐。”

“……”郑大公子骂了一句,“生病就说生病,少胡说!”

她委屈了。

傅九知道因为他这外人在此,她才被骂了,他赶紧接上一句,“应该是着了凉了?”

逢紫摸了摸她的额头,又不觉得烫。想要叫人拿个脸盆盛些水备着她吐一吐,她觉得这丫头真贴心,凶恶的郑锦文真是配不上她,笑着摇头:“周娘子走了?”

傅九有些担心她,在廊上又正听得周家娘子的名字,不动声色分神听着。

逢紫这丫头扶着她坐在廊边矮扶手上,笑着向她禀告:“张夫人还让我和姑娘说,她明天去周府里。让姑娘得了宫牌子记得进宫请安。上午就在英雪殿。近晚出宫时去瑞珠宫淑妃、抱秀宫程娘娘那里去问个安。她们知道就好。也不得空召你。是个礼数。”

逢紫细细叮嘱,她一一点头应了,再听了周三叟和唐老宫正方才在女眷里很是为她的宫牌子被收上去换裹衣解释了一番,她不禁笑了又埋怨:

“这事倒也罢了。如今的谣言那样多我还要在参选之前一件件全平了,还有那萧诚!他也有这个脸?!外蕃人和宗女订亲违律。我要叫人递状子,把他抓起来打板子!”又扭头看走过来的郑大公子,“哥哥你觉得呢?”

逢紫连忙劝说,丁良候在阶下只能咋舌头:公子果然料中?果然就有人要去临安府衙门告萧诚?他只没料到公子说的是郑娘子……

“我来送小学士——至于赵慧儿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廊下郑大公子仔细端详了她两眼,“吃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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