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房卸妆歇息,临睡前还问丫头,“傅九很担心吧?要是淑妃生了皇子——官家恐怕又得担心东宫了。”这时才叹息,“东宫有太子妃家掌兵权呢还这样不稳当。要是大皇子——他的岳父大人已经死了。朝里没有了依靠。难怪官家最后选了二皇子做东宫。”

“姑娘,你上回不是还说,东宫会装孝顺,欢天喜地接受了太后身边的女官进府做侧妃,太上皇才看中他不是?大皇子可没有要。”丫头们劝慰一番,灭灯后她辗转难眠,听着外面萧萧秋声,突然独自在黑暗中坐起来,“不对。就是怕生的真是皇子叫淑妃难做,他才要出京城去宣州立大功呢!太狡猾了——”转眼间,她断然下了决心,“我得更努力一点对付傅九。张娘娘可没有怀胎。兄弟又没有出色的。这不是全靠我们这些人帮衬着了?”

她埋头继续睡,还嚷了一句,“明早出城,不要和傅九说话!我们是张娘娘的人!”

一夜过去。水仙巷里只有郑大公子的灯在书房亮了通宵。嘴上嚷嚷对张娘娘忠心不二的

郑娘子睡得死死的。

隔着几个坊的婴戏巷赵府里黑沉沉的。于夫人房里的丫头四更天就打着哈欠起来,点了灯叫人去请汪孺人,天没亮,赵若愚出府上衙门的时辰到了。

于夫人房里的丫头赶过来,安排早饭。他诧异看两眼,吃了一盏豆子芝麻冬瓜姜末热茶汤,用了两样细点就罢了。戴了官帽去府门前上马,随口问了这事:“听说昨天母亲叫人安排了院子。请了汪孺人进府来住?今天要一起出门逛园子?”

所以大清早就起来了。

“是,大公子。”伏安把手里的灯笼交给门房,去前面替他牵着马,如今府里上上下下倒是对于夫人大为佩服——她也不怕汪孺人进来勾搭老太爷?

“小的昨儿回来刚知道。说是理国公府里现在乱。怕孺人在那边受委屈。夫人特意叫人把一个独院子打扫出来请孺人和云奴娘子住。今天说好了就和孺人一起去御园里赏秋。”

他难免迟疑着提醒公子,极是委婉,“公子,孺人平常是好的。但昨天大管事和小的说她那性情不定,在府里住怕不妥当?”

“她看不上老太爷。”赵若愚淡语一句,“老太爷也觉得她厉害了。没趣。”

伏安好险笑出来。连忙安心替着公子牵马一路出巷了。

他可是听出来了,公子心里清楚着呢。汪孺人向来喜欢理国公,平城郡王那样长于权谋富贵的男子,老太爷喜欢安静的于夫人和被骗婚做妾的罗姨娘这样的女子。

他们互相看不对眼。于夫人叫她住赵府里很是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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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天没亮就起来干活的还有郑归音,她梳好头插好钗,对镜照得满意就听得外面脚步声响:“二姑娘。”

“怎么了?”她问清后叹了气,不得已亲自去叫郑锦文起床。

揭了床帘,他刚睡了半个时辰就起身,坐在床头一脸的疲倦。打从有了明州船务条例司的差事,他越是辛苦,他身边的小子们都不敢叫他。这才巴巴请了二姑娘过来拿主意。她连忙捧了两盏熬得浓浓的茶一一递给他:“你说今天的事多。让他们叫你呢。”

“嗯。”他吃过茶后用热热的水淋浴更衣,精神焕发来了饭厅上和她吃早饭。刚坐下手一招,小子们就把明州来的一摞子帐目呈下来,他边吃边看。她见他这模样,就觉得张娘娘真应该嫁给哥哥才对。他可是为了张娘娘把她这个童养媳给甩了。

“又在瞎琢磨什么?我是为了夏家和咱们家!”他头也不抬地笑骂着。

“哦。”她当然也愿意他是为了夏娘子,最好是完全不记得张娘娘了。她连忙和他说着夏家的亲事安排。有婆子上前来禀告了几句:“大公子,二姑娘。婴戏赵府里昨晚有些事,于夫人留了汪孺人……”

郑二娘子觉得是小事。郑大公子听着笑了,吃了两口香香的碎蘑菇热粥,道:“这真是一物降一物。难怪能生出赵若愚。”

“可不是?”她随口应了,小口啜着鲜鱼汤,“张干娘去他府上走动这些日子,早就看出来了。她说于夫人吃够了罗姨娘的亏。绝不想让汪云奴也做个没规矩的妾。必定要亲自教她的。”

“她能教什么?对了,这对你不是好事?张夫人说这话不就给你听的。你一直就觉得赵若愚将来迟早要宠妾灭妻?”他放筷子失笑,“现在你有没有改主意了?于夫人听着是不是个恶婆母?”

“她到底还是因为儿子考中榜眼,才保住了正室之位。赵若愚想怎么样她还会拦着?再者,你也知道于夫人教不了什么的。所以张干娘推荐了一个人。”她笑嘻嘻拭嘴起身,叫人端了盏熬了一夜的参汤过来,看着他吃了,他又看她:“你不吃?”

“我减肥。”她很痛心,“范文存说我虎背熊腰。”

“……”他忍着不好笑,“我倒没看出来。”又打量她今天的装扮,她连忙炫耀新裁的紫色秋裙,他点头:“是不土了。今天要见傅九?”

她不高兴当即摇头:“不是,我怕被套话。我是有忠心的。”

“忠心有我就行了——只不过傅九是淑妃的弟弟太麻烦。你想想赵若愚的亲事。”

她又叹气:“他家太乱了。明明他父亲当年在大江渡口拿命结的善缘那样多。竟然都被糟蹋了。否则耶律大器怎么就吃定了赵若愚去了榷场四面是敌,一定要他帮衬?我听说耶律大器在灵山寺和赵若愚说话来着。”

“你要帮他?看不得他被欺负?”他笑。

“怎么可能?赵公子的家事我在泉州城管了一回就脱不了身了。云奴娘子的老娘多难缠?”说罢,就把这事抛到脑后。她不是正忙着张娘娘的差事?

郑家的丫头觉得二姑娘比衙门里的大人们还辛苦。张娘娘说一句祭礼的下处要素静不要华丽,她就得全部重做。

“殿中省里的太监,居然还想和我抢差事!”她不忿着,“太监就去管官家的事,管娘娘的事干甚么?就是看着张娘娘得宠,那些在官家面前不得宠的就转头来赶热灶!”天黑漆漆的,马车就早早驶出了南门去行人庵。

红光点点,城中一路上提灯举火的除了卖早点担子,就是上朝的官员。秋祭越来越近了。

“伴当娘子出城了——”门官拖长的声音里,城郊路上晨雾涌起,盏盏灯笼相连,

傅九照旧在城外路边等着她,久久望着城门。

她一出城也急着在窗帘后探头探脑,早忘记刚才还说不见傅九的决定,只问:“看到了吗?有人等我一起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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