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理昨天才知道。”他忍着笑,“昨天在东便门外我欺负完了他,就终于想明白了。我打小就想他那样恨我真怪。吴襄和小潘才真是过分,他怎么也不恨?我得多欺负几回想明白这件事。”

“……”她要是徐迟也想弄死傅九。她气笑着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这才看他:“这个徐迟。性情比我想得还大不一样。

他倚在椅上,瞥眼笑了:“你知道就好。他怪得很。”

“他的性子,挺不像吃过苦头的。平常太监便是洪老档也不会如此。”

“因为他天生有几分持笔画画的天份,在画院里很得宠。除了吴襄和小潘能欺负,他打小也没吃多少苦头。在所有小太监里最拨尖。画院里的活轻省。”他瞅瞅她,“否则你也不会盯上他。”

因着他怪模怪样披着两件外衣,并没有太多问她怎么治这小太太监,和前几天吃醋的表情大不一样。她忍不住就笑了,啐道:“你和小潘一定有事!否则你冲我生气了。看你还舍不得换衣裳。”

“不是舍不得。是想叫你看着,知道我一心只有你。”他无奈,又想想,“我换衣服了?——你又不喜欢。”

她果然就啐:“哥哥他们都在,汪家,钱家公子娘子们都在,你怎么换衣裳。”

她如今和她在后舱里说话,前舱和中舱还热闹着呢。灯笼点点,外面是正驶过了余杭门驶进了西湖。前舱有汪少公子的声音说着:“我倒不知道今日是新安郡夫人的生辰?在西湖水庄里摆宴,倒是拙荆今日听说了,这也是幸事。”钱二娘子和公子们都在说笑:“今日去郑府里找郑娘子,才听郑兄说了。就一起来了。”

汪少夫人侧目见得后舱里,傅大人和郑娘子正说话,心里想着倒也觉不出错来。傅大人家中有一位内人出宫的客卿吕氏。汪少夫人早就听说过,便也悄悄和汪少公子道:“吕内人与新安郡夫人是好友。傅大人带了吕内人的生辰礼物过来,又没去那边船上,怕是吕夫人要和郑娘子私下商量什么。”

“宫里的事不好说。”汪少公子也点头,便看了看另一条船上。眼前有一条画舫并行,舱中摆着小宴,郑大公子与许文修、尉迟等人正叫了两个小戏班子同去贺寿,

她也在窗边看到,方才特别奇怪的的是,宴上居然还有夏逊,他居然也来了。更不得了的是他居然在那边坐宴。

“难道是因为我哥哥纳妾的风声,所以他特意过来盯着。”她难免这动心眼,傅九起身准备去前舱,“你糊涂了。他是去找你们家郑老爷。正儿八经要问清呢。今日赵若愚也是要来的。”

隔着帘珠,傅九看看外面,又看她笑笑:“我换了衣裳再来问你那太监的事。”

她知道张夫人的生辰不是这个日子,但郑大公子这样说又请了这许多人,她绝不会当面疑问。

“你换了衣裳罢。我看着不高兴。”她坐在椅上看他,“你呆会下船也不方便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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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不过出去吃一盏茶,在灯影下叫钱二公子不小心撞了他的手,碰翻了茶沾了衣裳。这等门第的人出行看重体面,往往都叫家人带着一只小小的衣裳皮匣子随时备换,这船上皆是富室,也是这样的习惯。

到得西湖码头,她与众人皆上船,他告罪之后在船里换衣裳。众人等了他一起上岸。

两间水庄相连,灯火通明。隔五百步就是一个戏台子,总共摆了十台戏。便是夏逊这样讲规矩的人见着两位老人家出来,不是夫妻只算是旧交友人,他也没说别的。如今谁不知道郑家是一定想借助张夫人这门亲事的,但张夫人可不是没成算的普通老妇人。

星河横天,人一多便是秋夜里也不觉得寒冷,她看到不少宫人老档、女官内人都来了,暗暗纳罕。待得在一个阁子里等到了傅九,她还道:

“平常张干娘这里,倒没这样热闹。这些人都是退职自己养老。平常和张干娘也并不要好。怎么今日倒一齐来了。我才知道张干娘在宫里一直用今天这个日子过生日呢。”

“今天什么日子?”他坐下来,嫣浓和逢紫都在,到底是郑老爷的地方就更方便送上茶。他坐下,原来换了一身喜庆的真红锦袍,袖角腰间饰以金藻花纹,头上金冠子看着当真是有如神人,她看得气也消了,嗔道:“今天是多年前我爹爹和她订亲的日子。”难免叹着,“到底是女子长情。爹爹可是娶了妻的。”

“……正是呢。姑娘。”嫣浓附合着。

多亏这一句插嘴,他好险总算没说一句张干娘这几十年在宫里当然成不了亲。一来是官家的启蒙女师,二来,太上皇再如何也不至于伸手到养子身边。但说这话不是会叫郑娘子翻白眼说他不深情?

想到这事,难免又想到小潘当年的事。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她看看丫头,她们去了门边守着,远远听戏。他走到另一面,把长窗关上。在窗下和她并肩坐着,实话实说道:“小潘运道不好。实在有一件不好的事。只是我现在不方便告诉你。待你我成亲夫妻有如一体我才能说。”

“……”她岂能听不出来端倪,看着他的双眼,见他眼神坦然她就点了头,他笑着牵她的手。两人私语。难免又说到了那徐迟。

“他果然是在和亿文白勾搭买卖私盐。我就纳闷了他哪来的这样大的本钱?”她啧啧不已,倒把徐迟的底子说给了他,“三郎在富春县那边得了消息,说隆福记和亿文白做私盐。我才知道有他的份!”

他多少也听到了这风声,倒不像她有人在富春县得到确实消息。但徐迟在宫里的事他知道太多了:

“这人六岁入宫,每月的月俸是五百文。有一半交到了德寿宫后门那条巷子口里开的钱桌子铺。过了十岁,年节下的赏钱、画院里历来归办事宦官们变卖的废纸废画他都有,一个月就有五千文了。也是存了一半在钱桌子铺。还有内人女官们收他做干儿子送的钱,让他多得差使多办事积的钱。直到十二岁就有了门路,跟着邰太监你以为他捞得不多。”

又节省又知道放息,果然是个厉害人了。她叹:“……还有这亿文白他可是个财主。”

“在美人身上,花多少也值的。”他大笑起来。在她怀疑之前,他悄语,“我不是什么都送给你了?”

果然一提起私房帐本子,她就心平气和。有时候还想想,傅九要是不想着一定要出京城去宣州,也不会想着把这帐本子给她。这指不定是好事?

“你也不问问李后主的画?”他还笑着。

“不用为难了。另一幅是在冯四娘子家,是寿安伯的聘礼呢。”她无奈,也觉得没希望,“你和赵一明那样好,总不成去要人家的聘礼?”

“指不定呢。他再好哪里比得上我们俩?”甜言蜜语传出来,叫外面的丫头们听得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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