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赵若愚也来了水庄,他和郑娘子只是远远隔着看了几眼,也看到她和傅九一前一后走开。他大半的时间陪在了郑老爷和张夫人跟前,致意道:“家母今日去了城外,一时来不及赶来,实在有失礼数。”

“哪里,是我们匆忙了。倒是有一件事世侄回去和你娘说。她想请个女闺师在你们府上。我如今替她打听到人选了。”张夫人笑着,“只是有一桩。这人好体面。于夫人得上门去请。”

“自是应当。”这事他也听母亲提过,而母亲今日没来实是因为没脸见亲戚故旧。更不好见他这个儿子想结的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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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拂晓出城,火把烈烈,他驶马在她窗边不等她笑着说话,他就丢了一栓素锦画套丢进了车里,她捡起借着火把光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吕妈妈收藏的那副李后主的画儿《林泉渡人物》,她大喜:“怎么要来的?”

“实话实说,和我娘要的。”

“……你真和你娘说,我正寻这画呢,你要拿来给我?”她心里咯噔一跳,脸色都变了。“现在知道怕了?”他摇头,似真似假地笑,“我岂会把你说出来?我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就要画。我娘马上就给了。”

“……这样?”她自然要怀疑。你又不是小孩子子了能如此?范夫人出了名会打理家事绝不会这样教育儿子。待得她展开画看来看去,确是真迹,她嘀咕:“这画可是是李后主的画,不是庙会上十文钱一张的年画。”

“谁说不是呢。我以往要一副祖父画的画送礼。我娘还问了我一天才答应。”他笑了一路,她就更不安了,赶紧把自己昨天在书画铺里买下来,今天还要去周娘子的铺子请老掌柜教鉴的真名画摸出来,画上亦套着花罗锦套。

光看画套就是价值不菲。

她急着道:“傅九,我用这副和你换吧。你就回去和你娘说换了一副更好的。喏——这是巨然的《岚锁翠峰》,这是我买的样画。我今日打算去淬白居里请掌柜看看是不是真画再买。若是真的你拿回去交差。你娘一定高兴。”

看着她拿出来的样画,他大笑不肯要:“这买画的规矩,你只要了样画你是可以退的。我不就是怕你真买一副所以才给你。”

“可是……”她仍是不安。

到了分手时,他才悄悄在她耳边笑道:“我前日一回去和父亲说,让我弟弟去范家上族学。”他把这件事说了一番,“父亲自然欢喜。我又和弟弟说,见先生要恭敬让他去找我娘要了一本前朝颜太师字贴子。要送给先生做见面礼。小孩子好骗。”

“……”你又欺负你弟。

“我看他前脚去了娘的院子颜真卿的字,我后脚就跟进去要李后主的画。我娘什么话都不问马上就给了。”他感叹着,“两个儿子都是她生的,难道我娘要厚此薄彼寒了大儿子的心?”

“……”你娘生了你这样的混世魔王真是倒霉透了。

她喜气洋洋把画拿回了家,但巨然的画还是要买。得防着有一天范夫人听说这事不是?她就坐着车去周娘子的书画铺子里,正套车的时候,公主阁里就传来了消息。

“姑娘——不好了。”郑娘子的消息不慢,指不定比傅大人还快,“姑娘,不好了。方才宫里有了消息,公主清风阁里的薄老内人被退职出宫了。还被责打了五十苔杖。宫里御药院、御医院也发作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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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在天武衙门里听了这事就皱眉:“……为了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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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宅里,郑娘子她也明白,“大小潘没事?”

“什么事都没有。”

她沉吟着,想想这事到底没能真如愿,她叫人揭出这件事来不过就是盯着潘国公府,也是要让太后和公主不能再有复合的余地,她才能在选试时得到公主的相助:“但我看,太后其实是想把潘家姐妹从宫里赶出去的。”

这话不仅是她在想,连到了晚间,范夫人也召了儿子来问:“太后怎么没有发作小潘?大潘倒罢了。算是个谨慎的。小潘和吴襄胡闹得很我早就听说了,太后必不喜欢。”

“听说是太上皇的意思。”他尽量不动声色地说了这一句,“也许是为了公主。”但他太清楚了,太上皇还记得当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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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寿宫由太后掌管,灯火通明。太后坐在殿里,外殿上跪了一天的是她的侄孙吴襄。

“到底有什么事?”麻老内人劝着,“世孙说一句,太后心里有数就好了。这样隐瞒着世孙还想做驸马是不成的。”

吴襄不过是个二十多岁脸粗身子壮的禁卫都头,跪在外殿上,哭丧着脸:“妈妈帮我求求情,我不娶公主得了。我娶小潘也成的。”

殿内的太后气得色变:“胡说!”到底叫这吴襄退下不要再来碍眼,宫人们服侍太后梳洗,听得太上皇那边还有宫嫔们的弹琴欢笑之声,太后写了一幅字后,才回内室睡下。独留了麻内人一人侍候,这老内人悄悄道:“太上皇也没提什么。只是说他们姐妹深情,怕公主少了她们不习惯。经了这事,小潘也不会来德寿宫里,太后还担心什么?”

“我担心的是选女入宫。”太后倚在床头,叹了口气,“这些女子不是良家子,自然规矩不清。宫里若是乱了起来,以前的事都闹出来翻出来成何体统?还不如早些了断。”

“以奴婢看,不过都是为了一个位置。”麻内人含糊着,自然说的是皇后位。

“若只是为了皇后位,倒简单了。”太后一头青丝时常染黑,如今还是光亮,她摇头,“官家有三位成年皇子一母所生,如今又添了六皇子。太上皇喜欢如今的东宫。皇后就不应该再生育。谁不生就谁就是皇后。宫里嫔妃谁非要生谁就是不服东宫还另存心思。”

“太后。淑妃,程婉仪,不过是有娘家依势罢了。依奴婢看,出身平常,娘家不得力才好做皇后。”

麻内人说的是谢苏芳。她毕竟不是谢参政的亲女儿。但太后摇头了:“张淑真这几件大事办事下来一扫宫中旧弊。官家正宠爱。她父亲又退职回家。谢大人还在朝中。这一相比……”

张淑真才是如日中天。

“娘娘放心。”麻老内人却心里笃定,“选女们美貌年轻,进宫分宠。张娘娘没有太后做靠山,又没有子嗣和娘家。青春能有几年?她能独宠多久尚难说……”老内人眼带世故微叹着,“奴婢在宫学里读书,也读过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古语呢。”

太后沉默半晌,点头道:“吩咐下去,秋祭后就两宫选试吧。”

“那谢娘子?”

“让平宁侯世子夫人带着她参加秋祭,引过来叫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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