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二姑娘既然费心设套要用萧诚这人,傅九就只能忍着脾气再搓磨他一番。免得郑娘子伤了手不是?他抬手示意,身后的丁诚便取出一封郑归音暗中给他的婚书,摊开在桌面,道:“萧公子,这是你退给郑三郎的婚书。慧儿娘子说这事她半点不知道,是她叔叔为了彩礼卖了她。”

“……”萧诚瞪大双眼无法反驳。紫涨着脸说不出话。这婚书他认得,明明是郑三虎从他身上搜走的!

耶律大器心生不忍,这事郑家那二娘子早就算计好了。无论如何还是看赵慧儿。赵慧儿不喜欢萧诚,就一切休提。

谢通判大人不枉不纵,公平办案,他仔细看过婚书后,抬头道:“宗女不能嫁蕃人是本朝律令。萧公子还是不要明知故犯。这婚书违律半点无用。依我看——”瞧了瞧耶律大器,又同情地看看萧诚,手里把这婚书倒覆在桌上,“这婚书只当是没有写过,否则——”

否则萧公子就是真的拐卖宗女。

证据确凿。

“还不画押,给谢大人作个证人!?”耶律大器的火气比他还大,只怕傅九较起真来,万一把萧诚关进天武衙门,再去宗正司找了关系递贴子到了皇城司弄一个捕盗的罪名,就会让这小子吃大苦头。这傅大人方才看到郑娘子一摔时那脸色,他心里光有美人绝没有同僚交情他已经是认清了。

“以后,离着娘子们远一些。不是谁都可以碰的。”傅九送耶律一行人离开时,慢条斯理,“萧公子得多向耶律大人学一学礼数了。”

“那郑娘子明明就是——”萧诚气得脸都歪了,明明就是故意一样的打扮设圈套引他出手,“连发髻上的宫花都一样!我就是上当了!傅大人婚后还是好好管束吧。”

傅九挑眉笑了,不待他开口耶律大器就一脚踹过来让他滚了,痛骂着:“宫里女官大半用的宫制的绢花,衣裳也是一样!这是服制。你白读书了少见多怪!”

傅九等到晚间掌灯,也在水阁里宴会了几个友人。

丝竹声中,听得她那边摆宴来的不仅是钱、许两位娘子,他们的兄弟也都来了。许文修倒是极聪明,方一到就先来了喷雪观瀑阁里拜见傅九,陪着笑在席上坐久了吃了三巡的酒才回去。

转头一进泛羽亭的角门,他就寻机私下告诉了郑归音:

“傅大人那边是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人。咱们得心里有个数。他们想来和淑妃颇有来往。”

“|八大榷商?”她能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便笑了,“不是这些人在,你也不可能挤过去坐那样久。”

他瞅她一眼,见她在檐顶宫灯下映得身姿袅娜,眉目妍丽动人,没忍住就玩笑道:“倒是怪我没在这里陪你?”

此时她和他立在了角门边的内廊拐角。

前面廊尽头便是摆宴的敞厅,他听着声音像是郑锦文来了。否则傅九也不会让他回来。在他身后,是通向观瀑阁的廊道,再拐两回就是角门了。这里也不是女客更衣的地方,她立在这里本就奇怪。他试探而笑:“夜深秋凉,你何必……站在这里?难不成是等我?”

“对。”

她微笑着。斑驳的华光从宴厅那面射过来,在廊道檐顶晕染出一圈一圈的浅金色。她的眼眸也有火焰在跳动般。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饶是他早有盘算,特意避开了她的席去了傅九的席上,但听得这一字也不禁心摇神荡。

“你若是——”他微颤开口,又哽住,“我心里的话,你自然明白——”她郑归音这番若是真心,他许文修为了她也敢豁出身家性命与她重续前缘,那怕是傅九公子拦在前面他自知没有胜算,也不会辜负她的一片心。

她久久地盯着他,并不言语,眼神中泛出些许的讥诮。他不禁有些冲动:“你……还记前事,还是不信我?归音我这回也参加了选官试——”

管弦丝竹声渐起,她的宴上有请来的小唱班子,女声的曲声凄婉,唱的依旧是今年红透了整个京城的新戏《王槐负桂英》。

宦官之女南渡后沦浇红尘,妓女情深,公子负恩的爱恨情仇,倒是上至官家下至平民人人爱听。连郑锦文嘴上说蠢戏,私下里也会哼着唱几句呢。

她终于就笑了,轻启红唇:“……有些事,你瞒着我。我也不问你。但你避开了也避不了多久。”她的指尖轻抚过廊栏,抹去了落花残叶,这才转眸看着他,“许公子,你心里有数。你们如今联手,并不是我相信你。我是信你们许家和我们郑家如今在一条船上。但你若是贪心不足——不要以为我哥哥要去明州,我独自在京城,我们家老爷子年纪大了。你就可以背着我们家为所欲为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

在他脸色发僵时,她突又回头看他:“我在这里等你,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些话。你不过是以为我要退选成亲,我哥哥远在明州城迟早要依重你,才敢背着我们家在京城里动手脚罢了。”

“归音,我——”

“不需辩解。我打从进了京城只相信一句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许文修立在廊上,凝视着她摇曳离开的背影,在廊上拖出一抹明媚迷离的浅金光影。他握紧了手里没用的折扇子,喃喃自语:“没错。傅大人要随大皇子离开京城,淑妃和张娘娘还能和睦几年?不过一年半载罢了。我不信我办不成!迟早——”

迟早有她来求他的时候,他不信得不到手。便是她和离后二嫁他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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