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摔着了。”他好险一伸手拦住了她,驾马的冯虎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缩回到了车厢里,

“我是听母亲说起的。郭娘娘那时就有了病,想让官家娶卢开音。母亲力劝不要如此。”

“等一下!”她直接叫:“冯虎,冯虎——”

冯虎没办法把车停下了。因为眼看着水仙巷快到,车在路边,前面的家将家仆们都渐渐停下疑惑回头。她坐在车里端端正正,期盼地看着傅九公子,她可是知道范夫人对皇帝说的是——卢四夫人进不进宫都会对赵慎竭尽心力。所以用不着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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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帘外,几位公子坐着旁听她打理家事,下面黑压压七八十名家将并家仆、婆妇、丫头们。都是从明州接过来的侯府仆从。她们都听着世子夫人的声音:“你们是跟着侯爷、侯夫人上京城的人。都是府里最能干的。这回大差使办完侯爷自有犒赏。”

“是,夫人。”

听得家仆们齐声应过之后,她又指着帘外的程青云等人:“府里几位公子都在,不为别的就是叫你们明白,这是府里大事。这天地一池春是去年坏了事的大太监为了活命献园赎罪。是内廷里罚没的罪产。咱们从殿中省便宜买下来。安顿好也容易。”

说罢看向帘外几位公子,“园子是我带了管事去殿中省办下的。地契、房契也都有。”说话间,把一叠子文契叫双絮呈送给几位公子一一过目,又看看外面的天色,知道这时辰用晚饭园子里的租客都是必定在家的,白天反倒未必有人,“本来叫人退租是小事。叫他们办就行了。但今日劳动几位兄长亲自去一趟。全是为了婉仪娘娘,为了六皇子。为了府里的体面。”

“弟妹放心,我们省得。”

程青云身为长兄,已定了郊祭时要得封官,心知这偌大的新园子有一半是为了他买的,这时离得她近了隔着重重的帘看到里面的烛光,还有她的身影。

不仅平阳郡主会哭泣后悔,有时候他自问也难以确定,当初负了她与郡主成婚,到底是不是做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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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你娘范夫人对官家说的是——卢四夫人进不进宫都会对赵慎竭尽心力。所以用不着娶。”

她小声重复了一遍,还表功,“我都没敢告诉家里人,连你我也没说。”他点头笑着:“对。这是我娘对陛下说的。但我娘对先太子妃又是另外一套说辞。”

她赶紧又转头,“冯虎,冯虎——”

冯虎利索跳下来走开了七八步,压根都不用问也明白她非要听八卦嫌他碍事的意思。傅九笑了半会儿才在她着急的催促里,极细声说道:“我娘对郭娘娘说的是——若是她嫁给了程青云做了平宁侯世子夫人,将来是侯夫人。可以让她的女儿进宫嫁给以后的东宫为太子妃。但她若是不能嫁给程青云就绝不能让她再进宫。我娘……”

范夫人说,若是不想让几位嫡皇子无葬身之地。就不要让卢四夫人进宫。”

“啊?”她惊住,“不至于的——”她本能地就反驳,他笑眼看她。但她突然又想明白。卢四夫人进宫自然要争皇后,做了皇后必要生皇子。一旦有了皇后嫡子必要争东宫,如此一来以往几位元后嫡子岂有幸理?和他对视着,她就叹了口气,“其实她要是嫁给了程青云,一定会平平静静地过日子的。以前在北边……”

在北边,她也和父母姐姐渡过了六年平静的日子。

他点头,招手叫了冯虎回来催车前行,叹着,“后来母亲也说过。韦太皇太后一死,平阳郡主就如此欺人太甚。你姐姐——更不会心服的。”

“嗯。所以我们家就被抄家了。”

她耸耸肩,“我要是在回来的路上甩下自己亲妹妹还只能混个郡夫人。哪也是小看我了。我怎么着还要再把妹妹家再抄一回,和大刘贵妃、燕国公夫人们分赃,才好在宫里铺了路挤走了张干娘,让程家的女儿在宫里出了头当了尚宝的女官,官家才会点中程美人的兄长平阳郡马去出使。只要他确实有圣命暗地里查帐,她不用动手什么都解决了。”

“没错。”他笑语,这时倒看出她没有胡乱心软,脑子清醒得很,“就怕咱们是这样想倒是小人之意。程青云不会这样想。”

“没事。”她阴阴笑着,“我去和秀王世孙说。我最会挑拨离间了。”

“哪学的?”他在马背上瞟眼。

|因为没有被嫌弃,她嘻嘻笑:“我以后和你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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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一池春里有一处梅径间的花厅,秋日梅林无花只作了议事的地方。如今洒落在阶台上无数叶影。

帘影灯光后,卢开音的气质早不复多年前的少女鲜活机敏。

初入府时,在程青去眼里,只以为看到水底初出的一颗天然晶莹珍珠。那珠子活生生在眼前化为了眼前的女儿人形。

这少女眼带忐忑进了府,仿佛是水底来到了陌生的人世间,他一眼为她倾心却终是负了她。

“弟妹,我去这几家,带着我自己几房的人。老二去这几家,老三,你去这——”

他毕竟是长子,不可能全推到她身上,在帘外一一安排,卢开音仔细听着,偶尔抬眸提醒两句:“五弟还小,多带两房机灵会说话的人——”

如今的她经历太多,容貌不复鲜丽,但坐在帘中,灯光照出她一身交襟家常半旧浅蓝衣裳,新裁的白折子绫裙,发髻上简单插着一支珍珠钗子。

在他眼中她依旧是初进府时,夏日里的一颗明珠。

他不相信她设圈套害了他,否则何必今日为他买这园子?但他也不能不防。因为早就选择了辜负她,选择了郡主。他知道开音面上柔和心性高傲,她一定是恨郡主的。

双絮立在她的身后,她却是曾经听四夫人与纪鸾玉偶尔举盏闲谈,四夫人笑道:“我何必恨她?我只要她知道,她膝下有女,我倒要看看因为她无能,将来她的女儿被人欺时是何等心情。”

听过这番话,双絮是半点不相信四夫人到如今还与官家有旧情的传言的。

偏偏纪夫人还举盏相敬,不解风情地含笑问着:“圣寿日临湖听曲,妾身听得一句李诗仙的‘汉皇重阿娇,贮之黄金屋’,又有诗中‘宠极爱还歇,妒深情却疏’。这两句不知何解?”

卢四夫人哑然失笑,持盏回敬:“诗中意尽矣,不过是,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再有一句,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

【白话翻译:纪夫人问,李白的《妾薄命》一诗写的是汉武帝金屋藏娇的旧事。不知道诗中用意是什么?诗中皇帝的宠爱夫人如何看?

答:我用这诗里的其他句子回答你。皇帝的爱不可恃,女人靠美色长久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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