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要不要见我爹?”

水仙巷外黑漆漆一条沿河的长路,他今日送她回来,她和他正说着郑老爷的亲事,他倒意外:“你不问问你们家三郎的亲事?没听到风声吗?”

她头痛起来:“先是爹,又是大哥,都要成亲。我顾不上三郎了——”

他大笑:“你就这样摞挑子。你前阵子非缠着我要为他提亲。”京城里的风声,修国夫人的嗣子就是卢家长房刚收的儿子程三公子,他要向秦侯府嫡长女求亲。

程青云深知,当年赵慎初封建国公,平阳受封县主,陛下不是不知道平宁侯府里有意让卢开音和他订亲,但陛下不欲卢四夫人立时成亲,才默许了他和平阳县主的婚事。

他反复思量后没有拒绝。但也是他,在卢四夫人在韦太后面前择了程飞胸时,他站出来为她辩解:“父亲想想,她若是在太后面前择了建国公,反倒误了他的东宫位。若是她不择建国公,自有儿子与县主的亲事在,建国公会明白她的深意。更何况程氏一族本来就是应该如此,她退一步,儿子进一步。得益的是全家上下。难道竟然要她冒险去择庄王?太后年老,陛下平常并无半句夸赞庄王,父亲也知道。她在宫中一步一言皆干系全家,她岂能如此冒失——!?”

他以为他是深知她的。正如她亦会深知他与县主联姻是为了全家一样。

所以他未曾真正怀疑她,在秀王府中安慰养病妻子平阳郡主:“你是知道我的。我既是郡马外戚按朝廷制度就只有出使敌国、捕盗捕反贼、或是像映风一样去军营里卖命防边。有这些功劳既便不是科举出身也能得朝中六品以上的实缺。日后吏部铨选升任时我能一如科举出身。我不是映风,有了你我可不会再做驸马——”

在郡主又哭又笑的激动中,秀王世子妃终于就安心起身叮嘱女儿两句,让他们夫妻自说话,他握着妻子的手,“你是陛下的亲侄女,替我谋了个出使的差事让我做个随员平白得功劳。这是我占了外戚的便宜。”

“夫君。天下的外戚多了。唯有夫君愿意去出使敌国,陛下那样欢喜……”她又哭了起来,“是我不应该去求这个事。我不知道陛下的用心。”

做个随员是假,以这个身份这掩盖去江北大营查帐才是真。

“调集岁币,查看榷场帐目是出使前历来的规矩。即是我份内的事。否则陛下要我何用,我哪里又能叫那些科举出来的文臣同僚们心服。我不望进宰执堂,只盼能凭这个功劳进礼部,再熬几年升职六部侍郎之位。最要紧,我得了实缺又有郡马位,这侯府世子的位置自然可以让给飞鹏。这才是一家子骨肉的情份。我得了益没有只想自家的道理。”

“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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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心里千回百转,程青云隔帘拱手,对着卢四夫人是一一应了:“都是家里的事。父亲和母亲也知会过我们兄弟了。这事偏劳了弟妹。”

老大一开口,几个兄弟一起应了。她唯一再看看程三公子:“三弟也知道,这是为婉仪娘娘。再者,恐怕你的亲事在秋祭后也要提起了。和秦侯府的大娘子也应该多多亲近。”

程老三沉默了不少,再看看地契上那明摆着用十分之一的价钱买下了京城好地段的大园子,这就是卢四夫人的本事。殿中省里里的太监和女官们有几个省油的灯?肯叫她占这个便宜?

他今日终于听说了,她为这个嗣兄提的亲事是要向秦侯府的嫡长女秦文瑶求亲,谁不认为世子夫人待他如同亲兄弟一般。

他拱手回话:“我跟着大哥。”暗地里,他丢了个眼色,自有他的心腥小厮会意点头悄悄溜了个没影。

那些租家里还有他安排的人呢。如今分到了他自己手上。这不是早就叫人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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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二姑娘并不担心程三公子的事。毕竟她早就料定了卢四夫人这一步。料定她一定会想和秦侯府联手。郑三郎不是已经和秦娘子情投意和了?多亏她抢先一步,真是太聪明。

“张夫人说三郎这事迟些不妨事。”她老实和他商量着,“我爹觉得一定要在儿子之前成亲。不但是如此——”

她一肚子埋怨,只因为郑老爷是个不怕赶新鲜的,只要大儿子郑锦文亲事上有的新鲜安排,什么新酒什么新戏目请的什么京城里出名干练的司局上人安排席面,他一应都要学了。免得被张夫人笑话他土老冒。

她如今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八瓣用,嘀咕不已:“我爹他成个亲比我哥哥还挑三捡四,昨天叫邓管事过来说了我半天,又是要席面雅致不显山露水乱张扬,又要金真白银充暴发户。”

傅九笑道:“没法子。让你哥哥压后罢。没得抢在父亲大人前面成亲的理。”

她深以为然:“我和爹说了,过几天就办。只请些亲朋友旧友,摆个十桌就够了。张夫人就是这个意思。”她这时就觉得未来的郑老夫人比郑老爷有见识多了。

“赵若愚来不来?”他突然问。

“什么?”她没听明白,只因车在水仙巷口果然就看到了郑宅门前灯火通明,像是多了不少车马家仆,在往府里搬东西。她连忙叫停了车,仔细看这就和他道:“老爷子叫人把平常用的都搬来了。恐怕真要住进了来了。”

“我去拜见?”他在马背上沉吟地看她。她左探头右探头在府门前没找到张夫人的车,就只能叹口气:“今天不成了。张夫人不在。我不愿意你进去受他的气。他不会说话。”

郑老爷被养女直指不会说话,必须得有张夫人在场她才放心。他想想还是道:“赵若愚来不来吃喜酒。”

“他在泉州牢里照顾了我爹一场,绝没不请他的。”她终于就听明白了,忐忑着,“傅九——”傅九是不相输给赵若愚、

“我既来了路过不能不拜。否则传进他耳朵里倒以为我不懂礼。我有个法子。”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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