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样说没错,亏他是个明白人——”她点头笑了后,“那御园里的事,他明明牵涉到了。魏蝶衣也死了,涉事的禁军、女官、内侍牵连了十七八个。最后只有他,竟然和我一样半点事没有,我就知道他不是看着这样喜庆。”

她从袖子里取了方胜出来折开,细细看过,倒喜得不行:“果然就是这样。如果乳香用量不够,各皇子、公主府、宗亲府里有过上贡的旧例。乳香是宫里独得的,他们府里往常得宫里的赏赐。多少还有些留着。”

徐迟暗暗写在短信笺上的,是殿中省里老女官说的旧例了。

“二娘子,原来是为了这个才谋公主府女官差?”

丫头一听,终于就明白了。当然为她欢喜不已,连忙倒了一盏暖水呈上。

她一听公主府女官这几个字,当头又是被泼了一盆凉水。顿时长长叹了一口气,手里把方胜信笺慢慢撕碎了,溶在了瓷盏暖水里,盯着化成了纸糊才放心,摇头道:“我运气不好。傅九和三皇子说了情,本来让我去吴娘子跟前做女官。肃王府里一定也有这乳香。”

逢紫吃一惊,转眼就明白了她那难看的脸色,连忙安慰:

“姑娘想想,吴娘子还没有成亲。她就不掌着三皇子府里的内库。你去跟着吴娘子,未必能再得机会争这几天的香料女官呢。”

其实,就算是做了公主府的女官,她也不明白二娘子到底想怎么翻盘。

王府女官和宫中女官,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宫中女官是殿中省管理,王府女官却是王府侍官名册里,按例是由王妃或是王府长史管理。

“本来是想找傅九,但我昨天晚上和他吵架了。”她撇撇嘴,又喜气洋洋觉得现在是和傅九合好了,傅九帮着她找了三皇子走后门了,“所以我昨天就想着,这事要落在这高班头身上了——修内司我只认得他一个。”

“姑娘你和傅九公子——?”逢紫昨天没跟着她半夜出门,竟然都不知道她又遇上了傅九,还吵了一架。

郑二娘子连忙打个手式,叮嘱着:“不要和大公子说。我昨天晚上和他也吵了。他不帮我,傅九也不帮我。我才想出去公主府的法子呢。现在不要告诉大公子——”

逢紫陪笑劝着让她和郑锦文商量,说不定有什么好主意,她歪着脸,哼了哼:“我才不去看郑锦文的脸色——!等我办成了叫他知道我的厉害!看他现在和许文修走一路,还帮着他进宫见陛下!没有他,许文修这辈子都别想见龙颜——!郑锦文心里早没有我这个妹妹了!小人!”

“……”逢紫没敢劝,许文修送的是机密谍报。任是谁也得帮着向宫里报不是?

“郑锦文不可靠。我得靠自己!”郑二娘子嘀咕着,车向下走。她就盯着高班头,想着怎么说动这小黄门和她勾结。

道边松林间,高亮鹤倒也和冯虎认得,一路与冯虎并骑闲谈叙旧。

冯虎早听郑归音说过他的遭遇,不用郑娘子吩咐就私下里向他陪罪,说:“我们二娘子,每日里只觉得不应该多那几句嘴。”

“哪里的事——?”高班头身子胖,但看着结实,坐稳在马鞍上不带喘气,他一听这话摇头看了马车两眼眼。

车上蓝布狮相竖纹窗帘放下来,只隐约见得她和丫头坐在车厢里的身影,他暗想着这郑娘子越来越八面玲珑,怎么就单和平宁侯府搞不好关系,弄得上回在御园里差点出事。

然而他眼下可是没办法替她操心,叹气摇了头:

“去教坊司是我自己选的。哪里关郑娘子的事。想当初我运气不错。因为几位老爹看中我面相好,单挑我一个选进了太后殿。我又心高,想着便是侍候人也应该有个奔头,比不得他们有靠山。”

“……班头说的是正理。”冯虎多看了他一眼,“班头和徐押班一役的年纪?”

“比他小四岁,比你们家娘子小两岁。”他察觉到了冯虎含蓄的夸赞,这是说他和徐迟一样,迟早也有做押班的前程。

他唇角一翘,果然是极喜庆的模样,笑道:“可这道理只是道理——”他挤着婴儿肥的团团脸,全不是徐迟那样早熟的年轻管事宦官,但冯虎知道人不可貌相,这位高班头其实是个有见识的人,就是经验浅了又没有人教。

他摇头不已,“但我那时候毕竟是慌了。想着他们既然忌了我。我还是自己识趣从太后殿出来,去外面多历练。谋个上进。好叫他们知道我的本事——!”

这胖胖的宦官脸上,露出了咬牙恨怨之色,冯虎知道他毕竟年轻,若是徐迟恐怕还能笑嘻嘻地说话,不到能翻身的时候绝不提这些结怨的旧事。

然而高亮鹤不是徐迟,唉声叹气一番后突然看他两眼,欲言又止,羞涩的模样很是可爱。

“班头有话请直说——”他疑惑,揣测着郑二娘子是要和他交结的意思,就凭这高亮鹤的长相如此讨喜,冯虎也觉得郑二娘子的眼光不错,“若是班头想从修内司调回宫里的事,我们娘子也能帮着找找人。”

“哪里还敢不知足——?我就在修司内好好熬几年吧。倒也能学些本事。”他拱手谢过后,冯虎自然回视,难免又高看他一眼。

修内司管着太庙、景灵宫、御园等宫室的修理,京城里的能工巧匠都在修内司征调名册上,宦官们要在这里办差混出头,多少得学些营造术。就像公公们在教坊司里要和天下乐艺大家打交道一样,没点真能耐就容易被糊弄。

“我以往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和泥脚匠们打交道不成体统。如今哪里又顾得上。”他叹着,一展内侍服,冯虎眼力好,立时看出他衣裳看着干净还是新穿没几日,但衣角上不显眼地方都沾着班斑泥点、漆印,这是在工地上踏到。天天洗也洗不干净,他无奈又是含了泪:“我确实有事相求郑娘子——”

看他这模样,冯虎也在心里想,二娘子难道是看中这高押班得意时候,神色极喜庆,不得意的时候,这神情越发可怜见的叫人忍不住想帮一把?

这也是天生的能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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