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谨的眼光也落在了寅奴这丫头身上。

她早就拿了主意,要与俞家订亲。得了傅九之助她出宫来相亲,而俞文秀的品貌无可挑剔,老祖父终于可以安心。她坐在牛车里,看到傅九在马背上回头。她的车窗半开,便也顺着他的眼神向后回望。

她就看到了古玩铺子前坐着的寅奴。

既然是相亲,岂有不查俞家三公子的底细?她突然把掩面的蓝绸风帽取下,露出半张芙蓉玉面,向车外傅九笑道:“我历来便知道。世上的事总没有一帆风顺。我便是避开了一个难关。同样的事总是拦在我面前。”

李贺非要娶香兰,但这俞三公子也有一个心上人寅奴。

傅九失笑,知道潘玉谨极这话不过是说笑罢了。她说此话时神情轻松,到底没有了当初与李贺说亲遇阻的凝重。俞家这丫头寅奴的出身与尉迟香兰大不一样。此女是俞老将军身边老家将的女儿。虽然是和尉迟香兰一样打小就养在府里,说到底不过是个丫头罢了。

“我祖父担心我,叫人打听了。听说……”她欲言又止,含笑不语。这门亲事是李副相说媒,她的父亲潘天寿还不知道。只有祖父潘国公一心为她安排。打听得这俞三公子早就和她父亲说好了,娶妻以后三年,就要接这寅奴到身边为妾。这回他把此女带上京城在身边当个丫头,恐怕是背着父亲的?

傅九在这亲事里牵了线,潘国公又熟识他便请了他过府商量,在病榻上气喘着担忧,老国公担心这俞家不是京城世家,更担心地方上刚出头的武将之家没家礼不知体统。说亲要答应三个条件:

第一,这事,先不和嘉国长公主提。换了婚书订下了再禀告。

第二,小夫妻要在京城里成亲,请李副相安排这俞文秀进武学,将来在内廷为官。留着长孙女儿不让她远嫁离开。无依无靠。

第三,老国公担心俞家公子是军门殿帅出身的公子,怕是个粗鄙不堪的人物。非要让长孙女儿亲眼看一看。

老国公说这话的时候,长孙女儿从宫中出来跪在他床头侍药,傅九立在床尾听着,瞟了她两眼。知道这是潘玉谨自己的主意,不过求了祖父出面说出来。

实在是潘玉谨的父亲、庶母和弟妹皆不可靠,除了她自己来看又能靠谁?

“本来是想求李副相这位大媒为我安排,但我与李家公子毕竟尴尬——”她使绢子为祖父擦去胡须上的药渍,轻声说着。他点点头,倒是觉得很是应当。只沉吟:“若是我母亲出面?”

“淑妃还未生产,范夫人那边想来是不方便的。”她苦笑。否则她早自己去求了何必多此一举请祖父出面?

他想了想,确实如此。便是他自己的私心,也不想在淑妃生产的关口让母亲分心。万一出了事以承恩侯夫人的脾气岂不认定了是张德妃下毒?闹得收不了场时难道他还能去自己去大姐姐产阁外面劝说婶子?

“小事,我来安排。”他便隐瞒了嘉国长公主顺势安排了今日相亲之事。定了在德寿宫附近一间古玩铺子要相亲。没料到这俞文秀竟然还带着个丫头来相亲。

这是找事吗?傅九自问,若是他自己的妹妹傅映月傅小妹相亲遇上这样的事,他就要揍人掀车了。

“与我家说亲的公子,皆是如李贺李大人一样。也不知是什么因由。”大潘在车中宛尔而笑。终于想起是不是生辰八字不太好,“连我也想请郑娘子算一卦了。”

这话果然惹得傅九大笑起来:“不过是谣言。郑家养道士不过是为了生意罢。”

车里陪坐的柳空蝉一听女大仙郑归音大名暗暗不屑。最近连傅府里婆子丫头们都在传这事,一惊一乍觉得郑二娘子慧眼能识真仙,说不定赵若愚能中榜眼就是郑家的送了什么升官符。

但柳娘子可是和郑娘子来往好几回,全没听说过她有这个能耐。反是认定了就凭一个商女也能看风水挑中文曲星?傻瓜才相信!

只是,她此时不由得惊讶悄悄打量潘玉谨,眼前这位美貌端庄的女官一看就出身极好,但没有尊亲只能私下来自己相亲的娘子,这出身又好到哪里去?一看就是没落门第了。她眼下不着急,回去问问吕妈妈、尤妈妈没有不知道的。

傅九对俞家和潘家这一联谊亲事极是满意,在马背上笑了直接道:“这话不对。李贺和他大不一样。”

李贺若是俞文秀,绝想不到让侍妾跟着上京城。

“……哪里不一样?我看这位公子用情颇深。”潘玉谨笑着,

“心思深罢了。越是有心思,才能独当一面。才配得上你。”傅九淡笑,“李贺不配。”

“……”潘玉谨意外,禁不住浅浅笑了。她身为国公府的嫡长女没有什么不明白,俞文秀带未收房的侍妾上京城,为了什么?不过是让这丫头有机会早早接近讨好从潘国公府里订的妻室。

他比李贺有心思多了。

车内的柳空蝉细思了几回,想通这中间的曲折不由得撇撇嘴,单是听到九公子说起李贺的名字,她还能不知道眼前是潘家娘子?

她早听说九公子以往和潘家两个娘子都要好,如今看这心疼劲,怎么不自己娶到家里去?她还想等着看那郑二娘子气得跳脚呢!

话是这样说,柳空蝉坐在车厢一角悄窥着,斜阳下,九公子脸上映着残色辉光,眼眸如漆,丰神俊郎。但神色中全是对李贺公子的嫌弃。丁良在她面前没什么能隐瞒,比如九公子就生气——李贺他不做驸马够蠢了,更蠢的是他哪一点为香兰打算过?只会瞎嚷嚷。

傅九公子自问,若是自家亲妹妹傅映月择婿,李贺这样的傻瓜压根入了他这大舅子的眼里。

“身份既不相当,若是真有意就应该有个长远打算。否则岂不是害了人家。”他慢慢笑着,眼睛看向了宫城之上半明半暗深红斜云,“既没有长远打算,就不过是戏言罢了。你何必又放在心中。但若不是戏言,他便要左右权衡。俞文秀不会和李贺一样冒然胡来。”

那俞三公子的性情,恐怕知道事不可为之后,就会改主意。

听出傅九语中之意,潘主谨不由一笑。她正是如此想的。她为人行事亦是如此左右权衡的性情。

“祖父那里,还要多谢傅大人——”

“潘国公德高望重,你我又是世交。国公有话让我安排,不过是小事罢了。”我看他这两天就要上门提亲的,你父亲这几天去明州庄子上了?”

“父亲违律私造了酒曲自己酿酒,不敢叫祖父知道。”

她淡淡笑语,说着潘天寿在乡下田庄子里胡作非为的事,潘玉郎姐弟如今妄为绝不是仅仅因为有个妾室姨娘,“父亲只带着姨娘去了。说是去庄子上亲自看人收租、晒粮、入仓。恐怕要入冬才回府来。倒也好。父亲便是在,也只听姨娘的。姨娘的主意却是听玉令的。”

潘玉令能出什么主意?全是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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