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私下商量这门亲事,他笑着:“俞家老大人答应令祖的要求让三公子婚后久居京城。便是谋长远之人。你放心。”

潘玉谨点头,车行摇晃。同行的娘子一直听着。她知道柳空蝉是傅九家生的奴婢,又是范夫人的干女儿。依她的眼力早看出这娘子如果不为傅九的侍妾,就是丁家两兄弟之一的妻室。傅九同样不防着柳空蝉。知道她必要悄悄禀告范夫人。

柳空蝉的心思却多,听了他这一番话长远打算的话,便心底琢磨,小世子这是在懊悔他自己当年的旧情罢?

长街上,牛车向宫城驶去,绕过了东便门驶向南城外,似乎是要绕过去走偏僻的南宫门进宫。独自在车窗边望着这九重宫阙,柳娘子想起了九公子以往看中过的大丫头碧叶。她私下里听丁良悄悄说,碧叶这敢找上郑二娘子说话。郑二娘子可不客气,连碧叶并九公子都嘲笑了一番。说九公子从未为碧叶打算过,难怪人家转头背主选了新的清远侯。

因为郑二娘子这样说,九公子如今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柳娘子冷笑着,一个背主的丫头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至于郑二娘子,她可不信丁良说的这是顺着公子心意在说。她只冷笑:姓郑的这样嘴巧装良善,将来成亲倒要看她如何善待公子的侍妾们!

郑二娘子的心思,傅九公子清楚得很。她当然是觉得如果真心为美貌丫头们着想,就是不要让她们心存妄想,还是早早另嫁为上。

秋风渐起,南边的深秋远不如北方寒冷,但突然又飞起了寒凉的雨丝。

“公子。”寅奴跳下车来,送了一件薄锦披风进来交给金叔,又安静退回去。她坐在车辕上继续编络子。车夫早就在车檐上架起了防雨绿油皮车罩子,她坐在雨罩下听得雨丝萧萧,手里的珍珠子轻轻撞动着发出幽幽碎响。

雨丝打檐,俞文秀眼神温柔,在铺子里凝视着她。她的性情安静知分寸,他是知道的。在俞三公子身后,金叔同样看着她也带着疼爱。再看看三公子,老家将心里暗叹了气。

三公子为寅奴打算了许多。连老爷都知道。

俞文秀沉思着,他从未碰过寅奴,所以家规虽严,父亲也只当不知道有这回事。这番带她上京城,他还禀告过了母亲请了母亲身边两个老妈妈一起来。母亲为了心疼他这小儿子在外面无人知冷知暖,倒是没责备他。同样只当是不知道就默认了。

他这一番细细安排就为了早几年纳她为妾。又不让她得罪了正妻。无论如何他时常在军营里,寅奴如果不得正妻喜爱,他到底不敢放心。

但如今人算不及天算。

他要提亲的潘国公府嫡长孙女,闺名为玉谨。分明父母无靠又没同母亲兄弟出仕。唯一的祖父年老病重。恐怕熬不过今年冬天。俞文秀甚至都打听到,嘉国长公主平常更喜欢潘玉郎、潘玉令这一对兄妹。

然而今日相亲时看到傅映风,俞文秀难免有了些惊疑不定,此人来干什么?他抬头再看父亲差给他的老家将,问道:

“金叔,父亲只说是李副相的意思。让我上京城来求亲。怎么——”怎么潘家和傅映风确实交好。父亲以往并没有提起过?

老家将不出声只是回视。俞三公子就皱眉明白,他本来为寅奴打的如意算盘果然是不行了,否则金叔不会今日故意带了寅奴来这里。本来既然是相亲,他并不打算让潘娘子今日就看到寅奴,反是惹未来妻室不悦。

他仍是沉住气,并不收回让寅奴另嫁的话,斟酌着:“为了淑妃?我听说淑妃娘娘刚诊出来有了身孕?咱们家——”

俞家要押淑妃娘娘?父亲不像是这样钻营的人,平常老是说俞家到他这辈子能做一城主将,子弟荫恩便要知足。切不可狂妄胡为。

“这亲事,我还要再想想。我写信给父亲问清楚——”正说着,素影翩跹,玉手呈宝。寅奴捧了一只金锦大牡丹绣面的横盒轻轻放在他手边的几案上。打开便是聘礼之一玉狮蛮面金狮带。他不看寅奴,只看了盒子两眼,摇头:“换个素黄色折技纹锦锈盒子。不要这个色。俗了些。”

“是。三公子。这家素面折技纹海棠、如意、并蒂莲、卷草、吉祥万字。奴婢以为如意纹最雅致。”

“就这样。”

“是。”寅奴柔顺地应下,重新捧起盒子转身去了柜台上。他随即又看金叔:“我不打算急着向潘家下聘礼。”

她隐约听得,心中极喜,然而金叔暗哑的声音传来:“三公子。老爷已经决定了。”

“……”俞文秀不悦地看着老家将。

金叔并不退缩,知道他心里有寅奴,就算是安排了嫁人不过是缓兵之计。年少多情自风流,谁都有年轻的时候。更何况三公子和老爷最像,若是没出息哪里敢把他一个人送到京城里来成亲、上武学、将来独自在京城出仕?更不会让寅奴跟着。老家将金叔慢慢劝道:

“三公子知道。江北大营里有平宁侯府的老部将,也有以往秦国公府的部将。秦国公他虽然是卖国谋逆。但他的义子老清远侯大义灭亲,部将们便脱了这层谋逆的关系——这其中是承了清远老侯爷的恩情的。”

“这事我知道。”俞文秀在亲事上拿了主意,不太愿意娶潘玉谨,但他也不打算事事和父亲的心腹老家将顶着来,

“金叔,傅映风不愿意娶长公主,我可是听说了。”

既然如此,他俞文秀凭什么要和潘家联姻呢?他也有自己喜欢的寅奴。他来京城没几天就听了无数流言,还说傅九看中的是张德妃门下郑家的一位娘子呢。他还想着,淑妃和张德妃?那不是死对头?

傅九喜欢郑家二娘子。俞文秀眼下并没有把这事当真。但亲爹俞老将军在家里的习惯,身为儿子的俞文秀很清楚。

“我爹他老念叨着什么老侯爷一心尽忠为国,结果妻离子散。他的爵位不给傅映风太冤枉?我正是看重这位小世子——才想重新商量这亲事。”

看看傅九公子和长公主的亲事如何,再订自己亲事。

俞三公子说得冠冕堂皇。

“十多年前清远侯秦侯爷北伐时为主将之一,咱们家也是全心效力不负朝廷。老爷也因功成了一城主将。老侯爷是傅九公子的亲生父亲——”

金叔还在不紧不慢地说着,俞文秀皱眉截断:

“我知道。他当然和别人不一样。还有我的亲事,李副相来信说媒又是他傅映风的义父,否则,父亲不会这样干脆应了。”

俞家是受过老清远侯提携的。

“再说了,潘国公府难道是什么好亲事?”俞文秀哼了哼,翘起二郎腿端茶吃了两口。到底还是父母跟前受宠的小儿。

金叔苦笑了。听出了三公子埋怨父亲呢。潘国公府没有一个出仕子弟,全靠着嘉国长公主维持。长公主与陛下又不是亲兄妹,谁知道点个什么样的驸马。

“金叔,我不瞒你——”他放了茶,正色而语,“男子立业何必靠妻家?历来女上嫁男下娶。”

“那是——”

“那是小户人家的没见识。成。京城武学里皆是将门子弟,我自家上进,慢慢寻一家门当户对的将门娘子娶了。我在京城里为官几年,慢慢经营出来。兄长们在老家里,一家子齐心,开枝散叶。这家业过上十几年渐渐便大了。何必非与外戚联姻?”

在三公子眼里,潘家半点不是什么好亲事。潘家是一定要没落的外戚。他凭什么为了一个没落外戚的女儿冷淡寅奴?金叔能看出三公子的心思,毕竟还年轻,对寅奴还有几分真心不愿意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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