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侯再次看向合伯时,已是尊敬,暗道能造出这些器物的家族,岂是自己能轻视的。

当即请合伯上座,态度大变,执礼甚恭,言道:

“是安起了贪心,冒犯了阁下,这些贵重的器物实在不是我等粗鄙之人能使用的,请阁下送回去吧!”

合伯一愣,便明白这些器物竟震慑了坝候,使之收起轻视之心,暗道“可惜我华阳氏那套乐器被天子收了,不然那金玉之声奏起,岂不是更有效果?”

同时也对坝侯肃然起敬,毕竟看见如此器物竟不起贪念,反而自惭形愧,岂会是粗鄙小人?心念一转,言道:

“君侯何出此言?”

坝侯有些自卑道:“坝方居宗华之外,山高地险,人多以放牧为生,最近百年才以试作农垦,但土地贫瘠,物产不丰,更不知礼乐,即无人能制这等器物,也无人能使用这等器物。所以还请阁下送回去吧。”

合伯点头,又试着问道:

“坝方虽具是山地,但也有水系,应该也有肥沃的河谷地带,只要细心经营,肯定会有回报的。”

坝侯叹息道:

“我坝方之人,不善农垦。”

又转念一想,华阳氏地处宗华中央,宗华之民又是善耕善种之民,何不向华阳氏学习。

于是离座走下台阶,慎重行礼请求道:

“华阳氏仍宗华望族,精于农术,还请阁下大量,摒弃前嫌,教我坝方耕种之术吧!”

合伯还礼道:

“敢不从命。”

虽然刚开始坝侯贪得无厌,挡住去路,但合伯暗想:“要是自己是坝侯,让几万人通过领地,怕也是胆心不已,也会挡住去路吧。”

而后见坝侯态度大变,又有如此请求,合伯便有了计划。

第三日坝侯以诸侯相见之礼迎接华阳公――这一套礼仪也是合伯安排的,华阳公虽然地位较坝侯高,但现在获罪于天子,于是自贬一级与坝侯平级,这也是合伯担心华阳公居上位而引起坝侯及臣子不喜而编的理由。

坝侯对此种繁琐仪式早就心生向往,如今亲试一次,倍感荣耀,喜不自禁。

之后在合伯住持下,坝方与华阳氏开始了互学互鉴的交流过程。

合伯命华阳氏的人在坝方境内寻找到了一块适合垦种的河谷,于是坝侯迁了一部分人口过去,在华阳氏中精于耕种的人的教导下开始清除荒草杂木,平整土地,开挖沟渠,兴修水利,一年就在河谷开垦出万亩农田,不仅如此,华阳氏还传授坝方之民制作农具,识别天时,去除杂草虫害的方法,还有修筑房屋,冶炼金属,制作兵器等技术也倾囊相授。

坝侯和他的臣子被各种技术以及黄灿灿的稻子,还有更重要的是合伯表现出来的诚意,华阳氏臣民的耐心而感动,坝侯含泪激情说道:

“华阳氏仍坝方之师之父之兄,此种恩情万万年不能忘记,荡尽千千条河流也不能偿还啊!”

对华阳公更是尊敬有加,只恨未能生得一女,不然定要将其嫁给他,生两个更好,也嫁!。坝侯甚至表示原将坝方一分为二,自己一半,华阳公一半,只求华阳氏留下来,两族互相联姻通婚,不到百年就可如同一族了。

这一提议甚至华阳氏的一些家臣都同意了,毕竟比起那遥远荒凉的末知之地,现在当下虽有些贫瘠的坝方反而更合适。但合伯觉得不妥,以天子命令华阳氏是要找到产玉之地,坝方不产玉的理由拒绝了,众人才断了念头。

合伯又提议让柏姬嫁给坝侯长子,圆了坝侯想与华阳氏联姻的念头。

合伯做这些不是盲目的付出,在教导坝方之民农业时,也在坝方之民那学习了畜牧养殖之术,制作皮革之术。

三年后,合伯就把大部分粮食换成了牛羊,到了启程时,已有牛羊上万。坝侯亲自送行百里,最后又派人引路出了坝方,向更遥远的地方前进,最初还有二次消息传回,直到坝侯安薨,也未能接到第三次消息,直到现在也还没有那第三次消息传回。

是华阳氏走得太远了?

还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或者已经找到了产玉之地,并重新定居下来,开始新生活?

坝方的人不得而知。

但华阳氏传援给坝方的经验却是实实在在的改变了坝方的现实生活,在华阳氏走后,坝方学着开垦了更多耕地,产出了更多粮食,虽然比以前放牧更加辛苦,但收获的回报是值得的。

坝方现在一部分人依旧游荡在山坡地带放牧,一部分人已经开始定居河谷地带耕种,牧人可以通过交换吃到农人所种的粮食,农人也能吃到肉食。

坝方的统治阶级还未养成钟鸣鼎食,衣冠华带的享乐精神,以坝侯为首的统治者还是如之前一样因物资匮乏而勤俭节省――整个坝方呈现出这种新的气象。

这种气象告知坝方的人,曾经确实有这么一群人匆匆的来,教授了他们经验后,又匆匆的走了,从此再无音讯。现实生活的改变就是证明。

所以坝方的人感恩祈祷,祝福华阳氏已找到那块产玉的地方,并定居下来,盼望着再见时,坝方的人将在坝侯的带领下,站满一座座山丘,再同时唱响饱含深情的歌谣,歌声将从这座山丘顺着河流传到那座山丘,最后在苍茫的群山中回响,而华阳氏的人就会赶着牛羊,载着美玉出现在太阳下,两族人将同唱这欢乐的歌,共跳这重逢的舞。

坝侯安薨后,旦继位,柏姬知道姐姐椿姬在畿内孤立无援,而今坝方越发兴盛,合伯还给坝方留下了几位通礼的士,于是便提议坝侯旦入朝,一是宣扬坝方声势,表明臣属身份,二是表明外戚身份,为椿姬造势。

一入畿内柏姬就向畿内沿途一大夫打听帝后可有生下皇子,这是重中之重的事情,但结果却令柏姬失望,那大夫告诉她:

“帝后虽为天子宠,但久不能孕,于去年才产下皇姬。”

柏姬一回想到“宠”字,忙问道:

“帝后为天子所宠?有多宠?”

那大夫是个胆小怕事之人,虽爱打听闲闻趣事,但对朝政却是敬而远之,更不敢非议天子,所以愣住在那,不敢答言。反而是他夫人胆大,见殿中皆是亲信,于是俯身贴耳对柏姬轻声道:

“天子为帝后舞于廷,甚至亲手帮帝后穿衣,已然独宠。”

柏姬一惊,君侯独宠一女而引起的祸端,她从小不知听到多少个版本,主角有某代天子,也有某个诸侯,甚至华阳氏也出过这种事,都不能算好事。

如果是正妻,要么就是正妻本人无错,但会被臣下非议正妻喜妒不能容人,要么就是确实正妻凭借宠幸与地位嚣张跋扈,行事不端而加害侧室,如果独宠对象是侧室,祸害更大,废嫡立庶,内室相斗,进而引起整个家族的不稳从而衰败的例子,柏姬念头一起,就能马上想到三个。

而听这夫人所讲,天子确实独宠帝后,柏姬惊后又喜,暗道:

“今上独宠姐姐,于我有利!不过还有工氏桐姬,却得小心应付。宰冢能在畿内与条公相争多年,也不能轻视。”

柏姬又沉静下来,心生一计,在椿姬讲完华阳氏与坝方的事情后,雍宫卿与众宫女还在陷入遐想时,就对椿姬笑道:

“不提这些苦恼事了,只要族人同心协力,在合伯的领导下,肯定能扎下根来,而且我看七弟在这次大变中,也成长了不少,有合伯及众家臣教导之下,长大必为不凡。倒是姐姐生的女儿,我还没看过呢,快快让我抱抱。”

雍宫卿回过神来,从屏风后面抱出灵姬,柏姬一见便心生喜爱,轻手抱着,笑道:

“还未告知姐姐,妹妹前年生下一对龙凤胎,灵姬和她表姐长得真是一模一样。”

椿姬听到“一模一样”四字又陷入恍惚中。

柏姫又试探道:

“灵姬如此小就能看出长大后是个美人儿,也不知道那家公子有本事能迎娶上。”

又装作灵光一闪的样子,喜道:

“要不就让灵姬长大后嫁给她表哥,让我们亲上加亲,岂不更好?也省的便宜了别人。”

雍宫卿眉头一皱,椿姫回过神来,刚才没听清,下意识的问道:

“什么?谁嫁给谁?”

“让灵姬长大后嫁给她表哥啊。”

雍宫卿觉得有些荒唐,但并未直接开口劝阻,而是拖延道:

“这事不急,还是再商量商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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