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宗南战记·恒煊 五 下

恒煊一行从田港出发没多久就注意到三艘中型商船跟着出来,虽警惕,但未在意,直到出港三天后,三艘船依然跟随——因为旬姓一行人希望离安达海域远点儿再动手。

众人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完全意料不到是哪里出了差错。恒煊当机立断,扔掉五十箱蔗糖,五百匹丝绸,漆器,青铜器扔掉大半,又拆船上木板,速度渐快。

蔗糖与丝绸放羊皮囊做的筏上,漆器浮于海,青铜器沉海。

分五次扔下,三艘船皆缓下速度去打捞,旬姓人根本劝不住,因为他同伙皆认为恒煊之船为瓮中之鳖,插翅也难了。

如此一来三艘船与恒煊船渐有一天距离,并且速度差不多了。

旬姓大急,要求同伴扔掉船上重物,减轻船速,众人不肯。

至十五天,三船意识到到手的鸭子可能就要飞了,安达至锡兰以目前速度最多二十天,旬姓劝服船长拆船弃物,但后两船不愿拆。

于是旬姓船离恒煊船近,而后两船较远。快追上恒煊船时,见远处已形成大风暴,旬姓及他同伙不得不放弃。

恒煊一行进入风暴圈……

恒煊被人摇醒了,刚一睁眼就被刺眼的阳光照得眩晕,忙用手挡住阳光。呻吟着从柔软的地上坐起来。头痛的快要炸裂,全身像被人捶打过一样,从肌肉到骨头,从皮肤到内脏全都一片疼痛。

恒煊注意到自己在一片沙滩上,时间应该是正午,天气闷热难耐。

看来是昨晚的风浪将船掀翻,自己被冲到了岸上。环顾四周,只有自己与叫陶庸的侍从。

苦着脸一边脱下穿着难受的湿衣服,吐掉嘴里的沙子问: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陶庸是精壮的青年武士,身材中等,士族庶子出身,二十七岁已出过多次海,最远到过非洲东岸。

他现在也光着膀子,回道:

“回主公,应该是震旦了,如果运气好是在安国。”

恒煊沉声问他:

“如果不好呢?”

陶庸的神情让恒煊大感不妙:

“如果在毗荼人地界就遭了!”

恒煊面无表情又问:

“锡兰就在对面?”

“没有船根本过不去!虽然震旦南部与锡兰之间的海域有很小岛,可以架驶独木舟,但那些地方毗荼人更多!”

恒煊再往四周观察,起身往水中走去,陶庸跟在他后面。恒煊将衣服在水里荡了几下,将泥沙弄掉,又把身上清洗了下,将衣服披在头顶,对陶庸讲:

“事不宜迟,你往南找,我往北找,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最晚黄昏到这汇合!”

“喏!”

“小心一点!”

“主公也注意。”

陶庸将自己的刀给了恒煊,恒煊也没拒绝,将刀扛在肩上,顺着海岸往北走。

恒煊步伐迅速,心中焦急,毗荼人与宗华人是死敌,自己几个人落在毗荼人地界,一但被发现,多半是死,得赶紧找到其他家臣。

恒煊爬上一伸出到海中小石丘,就看见离岸十几米处,搁浅的侧翻大船,那是他的船。

恒煊心中一凉,顾不得多想,他看见海中沉浮几人,岸上更有三个人向他疾步而来,是叶柏!

恒煊下石丘后,叶柏略气喘道:

“大事不妙啊!”

恒煊急问:

“泥鳅呢?”

“没有看见。”

恒煊只得又道:

“先把海中那几个人捞上来,看是活是死!”

“喏!”

四人又游向海中,一会到了那几人那,最后发现七人,但只有一个活的,被一人带上岸。恒煊大失所望,又和他们挥手示意到沉船哪。

游过去发现侧翻船身至少有三米在水下,桅杆已经全断,到处都是破洞。恒煊气喘吁吁和叶柏讲:

“要到里面找出粮食和兵器!”

叶柏点头,于是钻进一个破洞,恒煊和另一人也进去。

船身已经进水,里面倒处支出断裂的木板,稍不注意就被划出一个囗子。

最后找到了十几把刀与弓箭,大部分米都泡烂了,只有一袋米是好的。

恒煊在第二层找到了他的金银,绝大部份都在,还有一些糖,丝绸。

恒煊先把刀剑兵器,还有一部米用木板推到岸上。到黄昏与陶庸在原地汇合。

现在他们只有十一人,刀十七把,剑八把,弓六张,箭矢七十,米五十斤。

“现在只能往北走,到安国境内,越往南,毗荼人越多。”

“我们大致在什么地方?”

“是在毗荼人的地界,毗荼人分泰卢,泰米,马拉雅,坎纳,贡德,卡纳,图鲁,科达瓦八部。我们不是在坎纳就是在贡德。

坎纳北面就是安国,南面是贡德。”

众人在沙滩上点了火堆,围坐一起谈论当下情况。

所有人都脸色沉重,叶柏又讲:

“我们走了,但那么多金银也不能弃了,得藏起来。”

恒煊下了绝断:

“今天先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先把金银转移出来藏好,然后北上尽快到安国!”

恒煊坐在火堆旁,盯着火苗长久出神,心情烦躁却不能在家臣面前表现出来。

这群人年龄最长者不超三十五,也没有到倚老卖老的地步,所以都听恒煊指令,而恒煊又是年龄最小的。

恒煊担忧恒秋,也不知是死是活。很疲惫却又睡不着,叶柏劝了才假寐一会。

第二天,恒煊一行在船舱内架好台子,用绳子将一箱箱金银吊起来,然后放到木板上,废了一天时间才转移到沉船几十米外的深二米的海水里,又用石头压住,做上记号。

第三天沿海岸北上,到傍晚,恒煊突然看见远处林子中升起几缕青烟。吓得一个激灵,众人忙藏到一堆石头后面。

叶柏皱眉:

“应该是个岸边渔村,是趁夜避开,还是……”

他阴狠的划了下脖子。恒煊考虑了下,无非两个选择,一是在夜色中避开。

二是将全村人杀光,抢了他们粮食与船。

恒煊一行携带粮食不多,清水也不够,如果从村中劫掠,再坐船北上,不仅可以携带更多东西。速度也更快。

恒煊阴沉道:

“到深夜他们睡着了再动手,一定得全部杀光,不然逃出去的人惊动了毗荼酋长,沿岸搜查就不妙了。”

众人点头。

到夜中开始行动。十几人弯腰往村中潜行,恒煊屏住呼吸,到了村口,发现这是十几个简陋茅草屋组成的村子,门外挂着鱼网。

晾晒的鱼干散发着浓烈的腥味儿,恒煊悄悄摸进一个屋子,屋子很狭窄,没有门。

地上中间铺着草席,从篱笆墙的缝隙中穿过的月光。恒煊看到席子上躺着二个大人一个小孩,穿着破烂麻布衣服,男的就一条裤子。

长像与宗华人极为不同,身材矮小,肤色较黑,鼻子小而扁平,嘴唇厚,头发黑而浓密、卷曲。

恒煊冷着脸,拔出短刀,调整呼吸,手试探着想先捂住那个男人的嘴,然后立马将匕首刺进他心脏。

这个场景在恒煊脑海中演练多遍,直到汗水浸进眼角,引起刺痛。恒煊才反应到时间要快,不然眼前的人随时会醒。

恒煊一脸狰狞,但就是下不去手,拿着刀柄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使在不行了。恒煊将这个人幻想成当初在岸上当着自己面杀芳人的曼人,又幻想成当日殿上的几个大夫。

一股热血带着恨意,从心脏蔓延全身,脑中“呯”的一声炸裂,一种暴虐的力量控制了恒煊的大脑。

“杀了你……杀了你……杀……杀!”

恒煊嘴唇蠕动,但是根本没有出声。牙关一咬,双眼大睁的左手将男子的口捂住,右手猛力往他心脏处狠狠插进去。

“嗯!”

熟睡的男子突然一声闷哼,双眼猛的爆睁,全身一弹,双手无措的胡乱挥舞,双脚死蹬。

恒煊使出全身力量咬牙将刀狠狠往力里压,压住男子的手缝之间冒出大量热血。恒煊又狠狠将匕首转向搅动,男子五官也全皱到一起。

呜咽两声,抽搐几下不动了。女子翻身,刚要睁眼,恒煊依样画葫芦,连忙松开那男,用手捂住她嘴,匕首立刻插进她胸口。

女子立马睁眼,双手往恒煊脸抓来,还要翻身,她的劲大到恒煊控制不住,心中一惊,连忙将匕首迅速的抽出刺进,抽出刺进,连扎十几下。

女子痛得全身扭曲,如岸上之鱼一样摆动,但渐渐无力,口中冒出的血使她呛住而不停咳嗽,最后双眼无神的头偏向一边,胸口已经被恒煊插成一堆烂肉。

那个小孩已被女子抓醒过来,跪在地上,双眼瞪得大大的,表情完全呆滞,胸口剧烈起伏。

恒煊手抖得快拿不住刀,口中涌上酸水,头脑眩晕。又将他抱怀里,他也不挣扎,恒煊捂住他嘴,划了他的脖子。

放下他后,恒煊跪地上,双手撑地,酸水止不住,脖子扯出青筋暴露,上半身肌肉全僵住,紧绷得发痛,似乎要将胃和肠子一齐吐出来般,眼角流泪的呕吐。

直到无物可吐,嘴里只有不停分泌的唾液。恒煊大喘几口气,全身无力到用剑都撑不起身体来,脑海恍惚一片快要晕到。

叶柏见状,来扶起他往外走。

恒煊无力的问:

“如果不杀呢?”

叶柏知道他什么意思,平静的回道:

“你已经杀了。”

“……”

见家臣都已出屋,整村人都被悄无声息的杀了。恒煊又低语:

“芳人杀芳人,曼人杀芳人,芳人杀毗荼人,弱的就会被杀啊。”

叶柏知道他是自言自语,所以没回答。

“是天意?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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