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仔细的人——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吗?

“向公子?向公子?”小姑娘的手在我面前晃了又晃,我才回了神儿,小心的将她的伤口绑了绳儿,嘱咐她以后照顾好自己,近两日不要沾水,便匆匆出了门。

从后园到前院的路上,我的脑子里一片麻乱,是华裳告知他的?是他自己猜到的?

然而其实,他怎么得知的倒是没什么所谓,我只怕他怪我欺瞒他……我早该以全貌示人的。

如今追悔莫及是晚透了。

我疾步到了前堂,却只见了华裳里外忙碌,招呼着从厅堂里拜访完的客亲往设了流水席的园子走,大约送走了两三波才瞧见我心虚的倚在门框边儿,她与旁侧的婢子嘱咐了句什么,便起势向我走来,我赶紧上前讨好的笑着说道,“今日这么忙,可有我能帮得上的?”

“这到处都是‘忙’,你先瞧瞧你能帮上什么…”她抱臂瞧我一眼,才生了疑问,“不对,瞧你这样子……是有什么心事啊!”

我有些忸怩,却又不得不问出口,“南大哥……南大哥他此时在哪里,我找他有些事…”

华裳笑不露齿,“今儿就别想南大哥带你玩了,他忙的都快飞天了,就这样还消失了一个早上到现在都不曾抓住他——你既然得闲,就与我一起作为主家待客吧,说不定一会儿南秋会从这里路过——”

想起今天早上他在小院里受着日头的毒热等我的事,心下不免愧疚不已,便对华裳的邀请,一口应了下来。

却没想到,刚站定在玄关处,迎的第一波客便是,沈彻。

他只是看了我一眼,紧接着就被匆匆的引进了厅堂里屋,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我要像华裳那样与在厅外等候的客亲言语客套,自然也没工夫去猜他的心思。

不多会儿,厅外的人已经人满为患,我瞧着华裳在人堆里迎来送往,熟练交谈的样子,竟莫名觉得亲切,她像是带着温暖的光环,所有同她说过话的人都静了心,过滤了长时间等待的烦躁,我心下觉得奇妙,自言自语道,“果然不是寻常的女子,有大家风范…”

“你与她都不是寻常的女子——男装穿起来够俊俏—”

忽的有人附在我的耳边低语,我吓得打颤,却也当下便猜出说话这人,是沈彻。

我冷静自持的转过身,奉上笑,“公子这边请,摆了流水席的宴等您入座…”

他只笑不语,倒是绝无异议的跟在我身后往园子里去了。

“华裳着男装去过南街的事,你万不可说出去,”等到了没人的地儿,我才敢与他并肩同行,低声道。

他挑挑眉,笑的底气十足,“放心,只要咱们好好相处,互相帮助,什么小九九小秘密,我都会让它烂在心底的——”

“嘁,你我,有好好相处的必要吗?”我对此表示不能理解,并向他扔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大白眼。

“怎么,昨儿才借酒高歌,今儿就翻脸不认人啦?”他的尾音带着调侃,表情却忽的凝重起来,话里带了请求,“我是有个小忙,需要你的“互助”,就是不知道你乐不乐意…”

我看他一脸真诚,不自觉的提高了警惕——谁知这厮又有什么幺蛾子?

“什么忙说来听听——”

“南家的‘主位’我方才已经见识过了,南府的大少爷,我一直有耳闻,却未曾谋过面,你可愿意牵桥搭线引我与他相识?”

我有些疑惑的看向他,“若是为了生意,南府说话算数的,如今可只有正厅坐着的那位,你结交了他,何苦再去费别的力气?”

“南府的一切,最终都是南大少爷的身家,我与他提前建立友谊,这,有何不妥吗?再者,他同我年龄相仿,传闻又是有风骨的人,今日就算不是为了生意往来,我也愿意与他结识一番——,”此时再穿过一个小院便到了人多繁杂设了流水席的园子,他拽住我的衣袖停了脚步,“说到底——你可愿意帮我?”

我叹口气,拨开他的手掌,“你以后不要对我动手动脚,我自会尽力帮你这一次!只是这个时辰他正忙的不可开交,等晚些时候吧,晚些时候我再引他到园子里见你,你若没别的事,便在流水宴上守株待兔吧”

他夸张的对我行了大礼,拱手向前,“大恩不言谢,剩下的路就不劳向公子受累了,我这就去守株待兔——”

他说着便轻快的转过身往园子里去了,留我一人在原地瞠目结舌——他竟这样信得过我?

我就这么,慈眉善目?

我带着满腹疑问,看着他行着欢快的步伐,忍不住笑了笑。想起华裳一人在前院忙碌,便加快速度往主厅走去。

如华裳所说,一整个晌午下来,南秋确实来回走了两遭——不过没空与我搭话也是事实。

他最后一次进了厅堂里屋,就再没出来,一直到酉时,我与华裳都闲了下来,都未瞧见他的身影。

华裳已经累的没了半分气色,在把最后一批客亲引往设了流水宴的园子之后,终于瘫坐在厅堂里的椅子上,没了生气。

我走过去,瞧着四处无人,便帮她敲打起了肩膀,“你这大家闺秀,今儿可是现了原型了——”

她只是苦笑,“我做什么他都未必瞧得见,这狼狈样他更是不会在意,他不给我对他好的机会,我只能待他父母更好些,能帮上的,辛苦些算什么——”

华裳像是被抽了魂魄,声音透着悲凉。我本想安慰她三两句,话还未出口,她却先站了起来,“瞧你这样子是在心疼我了?你也不必如此,我是心甘情愿的——现在这个时辰,该是最后一轮宴席了,我得帮着去收收场——”

才歇了不到片刻,她这又给自己找了差事——或许只有这样付出,她才能心安吧,我看她有些蹒跚,便上手扶了她一把,并不忘在她耳边低语提醒道,“我得等一等南大哥出来,你一个人小心些——沈彻,就是那个在南街替我受了一剑的人,他也来了,仿佛认出你了——我已经与他说过,不许把你去过南街的事张扬出去了,你只小心些,最好别与他打照面就妥了——”

华裳的眉头皱了又皱,最终还是递给了我一个只管放心的眼神才点头离开。

我满心欢喜的等着南秋即将为我带来的新的线索,也想着以我为线,引导南秋与沈彻结识。更想到了今晚比昨日更繁盛的烟花会——虽然是要寻着新的线索离开,但因为这盛况,似乎一切都没有想象中那么酸涩。

所以当里厅传来愈演愈烈的争吵声的时候,我若没有循声过去的话,大约就不会,那么那么难过。

我在门缝里瞧见了面红耳赤的跪在地上的南秋,跟一个背对着烛光,脸庞看的并不真切的人,这样的氛围,没人说话也能察觉到有怒气充斥着整个内厅。

“秋儿,你今日说的话,我权当是你的醉话,万万不可再提,去叫小姑娘进来吧——”那老者抬起手,随意的摆了摆,南秋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声音透露着坚定,“爹!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她就只是一个小姑娘!一个小姑娘成得了什么暗影杀手?你要给她的任务,太不近人情了些……”

“从你前两日知道她是女儿身之后,就仿佛变了个性子,你以为我让你把人从大漠带来,是为了好玩吗?”那人踱步到南秋的身旁,有些狐疑的问道,“还是你对她有了别的情愫?秋儿,成大事者,不能拘于儿女私情——”

“我中意谁,与谁成婚,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个儿能做主的不是么?你放心,多余的心思,我是不会动的——只是,当初你要我去大漠寻她的时候,并不曾说起她是女儿身,也不曾说过要让她成为暗影,你只说此人是复仇的关键,你只说要为己用,可是爹,前两日你同我说的计谋,是要利用一个小女子一生的委曲求全来成事的呀——”

只听那老者冷哼一声,“这算什么利用——她本身,不也背了孽债吗?依你的性子,你一定也劝过她了,她愿意放下吗?她并不乐意不是吗?你我是在帮她铺报仇雪恨的捷径,她该心怀谢意的——”

我听的稀里糊涂,像是在说我,又觉得跟我没有干系,此时只听南秋一个头磕了下去,“所以,我别无他求,只求您不要告诉她全部的事实,您只需要与她说一说那个教派——一切都慢慢来,她……她总要慢慢接受…”

老者背过手,轻叹一声,“罢了,依你依你,只是如若这样,咱们的大事就要拖很久了,除此之外——秋儿,你这两日纠结于是否偷偷送她离开,甚至连是否送她上这条船的心都摇摆不定,这样的你,着令我实有些失望——不过还好,你还是留下她了,也还算,让我有了一丝欣慰——如此,你安心叫她进来吧”

南秋再一次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随后起身快步走到玄关,猛的将门打开,下一刻,便是我与他隔着一个门框,各自懵在原地。

我仍然不能相信,他们口中的那个有孽债在身的人是我,也不能相信,大漠的相遇,是早有安排,那一路上的照应,目的明确。

归根结底,哪有那么多狗屎运可以碰到与我本是两个世界的南秋?

是目标相同,是有利可图,才强行相遇,上演兄友弟恭的戏码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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