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高处不胜心生寒

沈思容为四妃之首,离后位仅仅隔着一步之距,这让她在后宫中一人独大。她登上贵妃之位后处理的第一件后宫之事便是领着萧元启的旨意一起去拜见安抚先皇后妃。

先皇在位时,淑妃专宠。宫中所剩女子竟然不过十人,其中有八人自请出家为先皇祷告,只剩下一名低位份的才人和淑妃了。

淑太妃一直居于紫澜宫中不肯搬离,内务的人催过几次后实在没有办法也就只好报了上去。居所不变,可是作为先皇后妃,在待遇上自然差了不少。紫澜宫里一眼望去,树木稀稀落落的站立着,宫中的金石玉器好似淡薄了光泽,已经不同于先前的华丽,竟然带着几分萧索的气息。

眼前落下一片绿油油的叶子,根茎的位置有着点点的黑斑,好似映衬着这腐败之气的紫澜宫。

“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安广华站在殿门前恭迎着。

沈思容略后一步的跟着萧元启,他望着萧元启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安。顺利登基后,他也许不能将王家的势力全部铲除,可是璃王萧元丰和淑妃是他必须要解决掉的。

所以在萧元启今日主动提出要跟她一起来紫澜宫的时候,沈思容就想通了。他现在不给她后位,想必是想让王家走一条不得不走的路吧。

脑海中莫名的出现了那个柔弱娇美的王姝。

“淑太妃可好?”萧元启着人关上了殿门,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殿内荡漾着,落到淑太妃的耳里。

淑太妃满目的冷意,眼前这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抢了原本应该属于她儿子的一切。这一切都是她的孩子的,不该是那个贱人的儿子。

“好,本宫自然很好。”淑太妃从他们进来便一直坐在软榻上不曾起身,她望着萧元启,目光摇摆着传到沈思容面前。

“呵呵,他不过是给你个贵妃当当,丰儿对你一片痴心,你若是帮他,本宫保你为皇后如何?”

淑太妃口中的几句话出来,随即一阵狂笑袭来,萧元启面色不变,但是那森冷的寒意还是在无形中散了出来。

这话却让沈思容心惊,这分明是想挑离萧元启对她的怀疑,淑太妃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一个男子眼中,妻子的贞洁便是最为注重的,更何况是九五之尊的皇上。想必这样,王家的机会也就大了很多。

“你以为你装疯,朕就可以放过你?”萧元启毫不在意的接过淑太妃的话。

沈思容突然觉得在这个权谋的宫殿里,她只是个配角。她今日站在这里唯一的作用不过是作为一个幌子。

萧元启沉着脸,在侧身看见发愣的沈思容时,那眸中墨色的寒意稍淡,眼中有着点点的暖。沈思容对他轻轻点了点头,他才又回过头去。

“哼,哼,本宫不需要谁的放过。”淑太妃狂乱的嘶吼着。

“淑妃接先皇遗旨。”

萧元启从怀中拿出一方锦帕,上面有着点点墨迹透出。他展开浅黄色的锦帕,朗声读道:“淑妃王氏,好妒不贤,谋害后宫女子。朕深念旧情,不曾严治其罪。却不想其有蛇蝎之心肠,竟欲谋害太子妃沈思容。后联合其家族,欲行谋逆之事。朕顾念其良心未泯,今赐子隐居深宫,与青灯为伴。钦此。”

“哼,你以为你矫诏将本宫打发去与青灯古佛为伴就可以安枕无忧?”淑妃癫狂之话还不曾说完。萧元启已经一脚踹翻了一旁的红木四角椅:“王氏,朕可以告诉你,你与西昆蓝若郡主勾结已经是事实,若不是看在你服侍父皇多年的份儿上,安上了投敌卖国之名,不仅是你和王家,就连七弟都必死无疑。”

萧元启厉声的质问在淑太妃的脑中嗡嗡作响。

“不,不,不……丰儿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什么不知道,什么蓝若郡主,那是你们安排好的。是你们……”淑太妃眼中那浓烈的恨意像是寒冰刺骨一般射入沈思容的眼中。

“朕奉劝你,好自为之,好好的待在宫里,至于璃王的未来,就看你了……”萧元启一番敲打后,留下了那一方锦帕。锦帕上的黑色墨迹刺痛了淑太妃的眼,这便是她爱了一生的男人留给她的最后的赏赐。

沈思容能够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深切的悲哀。不知有否一天,她也会这般,为深宫情爱所伤,体无完肤……

淑太妃为了萧元丰的安危,退无可退,纵使知道她曾做过什么,在这一刻,沈思容心中依旧为她酸楚。

自古皇城无红颜,红颜乱兮似秋叶。

两天后,淑太妃搬至一处冷宫中,解钗卸环只余青灯相伴。萧元丰进宫见她却被拒之宫外,没有人知道淑太妃究竟是怎么了,只是从那一日起,那个叱咤后宫的淑妃便成了一抹淡影。

众人还来不及感叹,就被另外一个消息给震慑住了。

璃王萧元丰离开了西京,云游天下。上赐号逍遥,离京之日,皇上贵妃亲送至城外。

……

淑太妃入冷宫后,萧元丰便入宫面圣。萧元启和他对视着,四双清水目之间流动着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涌。

“臣弟,见过皇上。”萧元丰缓缓的撩开袍衫慢慢跪在地上,短短不过半月,对他来说却像是过了百年一般。他从未想过要搅入这一池浑水中,却偏偏身不由己。

萧元启看着眼前变化良多的萧元丰,他的五官间多了内敛,眉宇间多了沉静。他想起上一次也是这般想见,他将王家的事告诉萧元丰,让他明白自己的处境,让他去避开皇位之争。却不想还有变数,这个变数偏偏还是沈思容。

“平身。”

“臣弟请旨离开西京,该是时候四处看看了。”萧元丰嘴角苦笑着。

“朕也有此意。不过,不是四处看看,而是替朕去做一件事情。”萧元启扬眉说道。他要对付的是王家,与萧元丰无关。不是不曾对他动过杀心,可萧元启有更重要的事情让他去做。

“西昆十二王爷即将启程,朕让你便装跟去西北边境,如若朕估计不错,五年之内西北边境必然有一战。”

“皇上是让臣去……”

“是。”

萧元丰不可置信的看着高位上,桀骜睥睨天下的男子,他竟然将这些交付给他?

“你信我?”他不知情绪如何,只是呆滞的望着那个“敌人”。家族之敌、情爱之敌、皇位之敌。

萧元启将他的情绪收入眼底,低下头想了想复抬起:“朕会派一人助你,若你有二心,莫怪朕。”

冷漠而凛冽的话语好似席卷着西北之间的战火气息。一股豪迈之气在他胸前徜徉着。萧元丰自幼尚武,却因为身份拘于西京,现在有机会去那茫茫草原上驰骋,实乃他平生所愿。

“臣,定不辱命。”

他的每一个表情都落在了那重重叠幔之后的沈思容眼里,她的眼泪锁不住的流落下来。淑太妃、王家、萧元丰。无形之间已经被萧元启分裂开来互相牵制着,王家和淑太妃是自作自受,可他萧元丰呢,一股莫名的惋惜愧疚之意让沈思容的心头重重的坠下。

“你可想见她一面?”

萧元启淡淡的问了一句,沈思容的泪在那一刻好似凝结在了脸颊边,又好似更加汹涌了。

她能看见萧元丰眼中的那丝怅然,他终究还是利用她当了一回棋子,萧元丰那心头的情也成了一副枷锁,让他永远困在萧元启之手。

“对不起。”

柔声的歉意穿不过那重重叠幔,与轻纱缭绕在一起便消失不见了。

“不了。臣弟有三件事相请。”萧元丰的眼在幔间滑过,没有看见躲在其后的沈思容。

“其一,若是王家罪不可赦,还望皇上手下留情,莫杀无辜妇孺。其二,我母妃已经退居冷宫,还望皇上宽恕。其三,好好待她。”

殿内沉默一片,良久,萧元启才步下龙椅:“好,朕答应你。”

……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远离,沈思容的腰间一紧,清晰的龙诞香将他身上的冷梅清香掩去,果真是陌生的。心头一阵寒意,让她不禁往身后的暖意靠近了近。

萧元启低下头,看见她那缀着泪珠的蝶翼,眸色淡去了浓重换上了浅浅的灰色,落在沈思容颈侧的气息也沉重了几分,好似隐忍着无限的怒气。

“你这是为他伤心了吗?”萧元启不悦的加重的手上的力道,薄唇在沈思容落有泪迹的鼻尖落下一吻。

沈思容偏过脸去点了点头:“是,臣妾伤心了,臣妾伤心的是,臣妾,终究只是一枚棋子,一枚被皇上拿来掣肘璃王的棋子。”

她不忍的摇了摇头:“臣妾失仪了,这些早在皇上登基之时便是明白的。”

沈思容没有说的,她还是萧元启制衡后的棋子,只是这盘棋,还没有开始罢了。那是一盘以身家性命相搏的棋,生死难测。

“怪我?”萧元启眉心被钝钝的割开一道坎。他并非有意,只是……

沈思容嗤笑着答道:“不怪。”

是的,不怪。她早就知道这是一场赌局,以心赌心,以情换情。只是换来的总归不是纯粹。

茫茫白雾夹杂着清晨的湿气,车驾上的绸帘带着浅浅的湿润,萧元丰转身之际,沈思容只是轻笑着目送他,一句话不曾说。这是怜惜她的人,她注定辜负却也不能因此害了他。

璃王一走,朝中顿时平静下来,而平静之时,由左右丞相共同上奏,请新皇充盈六宫,以示恩德广博,增添皇嗣,以保江山之稳固。群臣随之复议,上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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