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好好想想,怎么管教你剩下的儿女!若再出错,明年的春闱你也不必主持了。”盛永帝烦躁地摁着眉心,让周玄将刘知远送了出去,仿若没看到刘知远满脸的血,连太医都没让请。

张侧妃带着卓暮云回到慎王府的第七日,慎王的两封信也送回到盛京,一封送进长乐宫给盛永帝,一封送到慎王府给张侧妃。三日后,张侧妃晋为慎王妃,而刘氏将在明年秋后问斩。

听说圣上是判了刘氏斩立决的,结果在见过张恪后不知道为什么改了旨意。卓暮云对这旨意的更改很高兴,这样一来时间充裕省去了不少麻烦,于是在给文廷明送行的时候,托他在回晋阳的路上跑一趟清州,听说张恪最喜欢清州的屠苏酒了,这回的事送他一车也不为过。

只不过烟罗在知道一车清州屠苏酒的价钱后不大乐意,觉得这银子应该让晴好从小库房出,而不是她身上藏的用来逃跑的银子。

“烟罗啊,送礼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从小库房出,人家该说咱们给朝廷要员行贿了,”卓暮云一脸认真地编着谎话,“这银子只有从咱们小金库里出才不会被查出来,否则被人翻出来,张大人会被革职查办,说不定刘氏的斩刑也不作数了。”

烟罗愣愣道:“啊?这么严重啊?”

她最近沉迷于各种写张恪断案的话本子,每次卓暮云去太师府串门她都要跟着,就为了能远远的看张恪一眼,搞的李传风十分不满并拒绝再送她张恪的话本子。

不过烟罗也是有月钱的王府一等侍女,这点话本子钱自己还是出的起的。于是李传风更不高兴了,成天气鼓鼓的赖在慎王府不走,就连宁王分他红利叫他去对账都不为所动。

是夜,盛京城西南溪山护国寺中,一个小厮跪在地上正哭诉着刘氏如何冤枉。

荣宁一身素服,乌黑的秀发只用一只檀木簪挽着,一张精致的小脸隐在烛火之中看不清表情,雪白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捻着白玉佛珠,静静地听着小厮声嘶力竭的哭诉。

“郡主啊!王妃真的冤枉!是她们陷害她的!”小厮说完就趴在地上,等着荣宁气急败坏地冲回盛京王府。

可他话音已经落下半晌,荣宁仍旧未发一言,屋里安静得出奇,只能听见烛火偶尔的噼啪声。小厮有些疑惑,感受到荣宁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也不敢抬头,只能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秋末冬初的地面有些凉,没过多一会儿他就感觉到腿和屁股又冰又麻,于是忍不住扭了扭身子。

荣宁淡淡道:“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小厮闻言一愣,怔怔道:“小的可以回去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王妃是冤枉的呀!郡主郡主不回去给王妃主持公道吗?”

“我主持公道?”荣宁坐直了身子,一张精致无比的脸被烛光映衬得更加美丽,她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道:“刘氏杀人偿命有什么可冤枉的?”

刘氏小厮心里“咯噔”一声,回去该怎么跟夫人交代呢。

“刘氏毒杀李王妃在先,谋害安宁在后,证据确凿,外祖母想让我主持什么公道?”

小厮磕巴道:“您、您是郡主啊。”

“郡主?难道外祖母觉得我这个不得父兄宠爱的郡主,可以改变圣上的旨意不成?外祖母未免太瞧得起我了。”荣宁言罢站起身,幽幽道:“外祖母也不用怪我无情,早先我就劝过刘氏不要异想天开做蠢事,可她不听,如今连带着我也成为满盛京唾弃的毒妇之女,若不是仗着我姓宋,恐怕我的命也保不住了。看在我身上流着一半刘氏的血的份上奉劝你们一句,适可而止,不要落得满门陪葬的境地。”

荣宁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那小厮仍旧跪在地上,像是缓不过来神儿似的,等院中再无一人的时候他才缓缓起身,扑了扑身上的灰尘,垂着头躬着身子离开了护国寺。

只是一出护国寺的大门他便站直了身子,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古朴厚重的护国寺大门,迎着月亮吹着口哨慢悠悠地沿着小路下山,皎洁的月光下,右眼下方的一颗泪痣若隐若现。

树林里,几条身影悄无声息远远的跟着,他似乎并没有发现,一步三晃的下了山,牵了马,继续慢慢悠悠地骑着马上了官道,待他晃悠到宣华门的时候,已是子时三刻。

宣华门的城门早就关了,他只好在城门三里处的一个小客栈歇下,几条人影也隐藏在客栈的暗处。

翌日寅时一刻城门开启,他牵着马排队进城,将左丞刘府的腰牌递给城门守卫,可进城后却没有直接回左丞府,而是在西市绕了一圈将马卖了,到玥盛茶楼美美地吃了顿早饭,又开始沿着涔水河一路逛到成寿渠,最后在文宣渠拐了个弯,竟是朝着长乐宫方向去了。

远处几个黑衣人跟着他逛了一整天,已是十分不耐烦。直到亲眼看见他在长乐宫掖廷所在的城墙外,双脚轻轻一点,身轻如燕的跃上高不可攀的宫墙,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种身法的轻功根本不存在。

一个年轻的黑衣人朝另一个年长黑衣人道:“师兄,这身法”

“没见过。”

“咱山庄的武经楼里会不会有这种轻功?”

“不可能。”

几个黑衣人齐齐沉默了。侍剑山庄是天下武经所在,连山庄都没记载的功夫,根本不存在。除非这人不是人,可他们四五双眼睛瞧得真真的,阳光下那人有影子,是人啊,难不成是什么室外高人?可为什么在宫里?皇宫他们进不去,不过能确定这人是宫里的人也算完成任务,当下便急匆匆的赶到红鸾阁复命去了。

述瑶听着几个人的汇报,眉头紧缩,看着趴在桌上磨着菩提子的宁王道:“你在宫里没见过这人么?”

宁王老实地摇摇头:“没有,奇了怪了,胜平这段时间请掖庭那个牛鼻子吃了七八回酒了也没查到,竟是掖庭的人吗?那姓牛竟然连我都敢骗?不过亲眼看见他进了宫那就好办了,大不了我在掖廷放把火掀个底朝天就是了。”

述瑶知道宁王一向是个说到做到的主,于是劝道:“别乱来,这人武功深不可测,你不要轻举妄动。就算是从掖庭进宫的,也不见得就是掖庭的人,好在长乐宫就那么大,只要他出门,费些时日总会查到的。再说现在刘家的事闹的圣心不悦,你就不要添乱了,省得被圣上责罚。”

宁王将菩提子一扔,贱兮兮的拉住述瑶的袖子,红着脸道:“瑶瑶你这是在担心我嘛?”

“你们下去吧,”述瑶朝几个黑人摆了摆手,向宁王道:“贵妃娘娘的生辰可就要到了,你的贺礼备好了吗?”

宁王将头靠在述瑶肩上,“早就备好了,连带着你那份。”

述瑶想抽出胳膊却怎么都抽不出来,不耐烦道:“我的已经备好了,不用你帮我备。”

宁王死死地搂着述瑶的胳膊,头发被她推乱也不撒手,笑嘻嘻道:“什么你的我的?我的就是你的,送一份就行了!干嘛送两份这么浪费银子,我娘又不会生气。”

“宋让,你松开我。”

“我不。”

“我说最后一遍,你松开我。”

“我不嘛,瑶瑶,咱们俩可是盖过章的!”

“宋让!”

“啊!!!”宁王哀嚎一声捂着腰跌坐在地上,“瑶瑶啊,有话好好说嘛,男人的腰不能这么掐啊!”

述瑶站起身,狠狠地瞪着宁王道:“宋让,我最后警告你一边,你若是再敢提什么盖章不盖章的事,我就”述瑶一时语塞,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能吓唬住宁王的话。

“怎么样嘛?”宁王索性坐在地上赖皮地扯着述瑶的裙角。

“我就走,让你一辈子找不着我。”

宁王张了张嘴,从地上爬起来委屈道:“不说就不说嘛,瑶瑶你说好了不离开我的,阿旌不理我了,我可只有你一个人了。”

述瑶看着他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主动将手伸出来,语气也软了下来,“你陪我去看看云儿吧。”

“嗯!”宁王立刻笑容灿烂的抓住述瑶的手,牵着她上了马车,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往慎王府去了。

红鸾阁的马车沿着涔水河边的小路行驶着,眼看就要进入长街,车却渐渐停了下来。宁王推开车窗伸着脖子向前头看了一眼,“啧”了一声关上了车窗。

“怎么了?”述瑶问道。

“西凉的使团到了,乌泱泱的一群人,拉了好几车的东西把长街堵住了。”

“项王倒真舍得,这次使团是谁带队来的?”

“凉王的长子,英王项斯源。”

述瑶闻言笑道:“哎呀,可惜谢松青不在。”

宁王也笑道:“当年项斯源不过十九岁,就能跟凉王里应外合将谢松青圈到套里,愣是让咱们这位护国将军吃了个哑巴亏,他们俩见面一定精彩。”

“不急,反正谢松青腊月初就会回来了,想必西凉使团要一直在盛京留到万寿节,这精彩的会面是一定会看到的。”

宁王点点头,瞥着嘴角道:“小云儿这回可发财了哦!”

述瑶伸手推了下宁王的头,笑道:“人家表舅舅给外甥女送礼,你还嫉妒不成?东海的使团不日也要抵京,好东西自然少不了你的,再说你又不缺这个。”

“东海一个小破岛国哪有西凉的金矿值钱,再说谁会嫌钱少啊!我这也是为了以后咱们两个游山玩水攒银子。”

述瑶愣了愣,“有红鸾阁还有侍剑山庄,会饿着你不成?”

宁王回头认真道:“瑶瑶,你再有钱都是你的,你想怎么用都成,但我不能让你养,那我成什么了,小白脸嘛?我可是皇子!再说男人本就该将心爱的女人捧在手心里照顾好,我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我就不配娶你过门!”

述瑶面上不以为然,心里却一股暖流道:“不过是一句话,你急什么。”

宁王趁着述瑶分心,悄咪咪地揽住述瑶的肩,道:“要娶到天底下最美最好的女子,光有一颗诚心可不行,我若是不拿出点真本事,人家会说我仗着皇子的身份欺负你的。”

“你的真本事就是赚钱啊?”

宁王眨眨眼,十分想说我的真本事等到洞房花烛夜你就知道了,但是又怕述瑶把他踹下车,于是十分诚恳道:“不,这只是我一个不起眼的优点,我赚钱只是怕你爹把你许配给那些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江湖莽夫。”

述瑶不悦道:“我爹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呃,那倒不是,但是你要允许我居安思危。”

“胡说八道,”述瑶翻了个白眼,心情却十分愉悦,她抬手推开车窗看着外面一车一车堆满箱笼的西凉车队,笑道:“不过凉王能派项斯源亲自来,足以见云儿在他心中的位置,有项斯源在,云儿要做的事就又多了一分倚仗。”

她回头看着宁王,他那一双丹凤眼里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于是温柔又认真道:“宋让,你要躲开这些事,无论前路如何,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宁王闻言轻轻捧着述瑶的脸,坚持到:“无论前路如何,你和我都会好好活着,你在哪我在哪,你去哪我就去哪,瑶瑶,我这辈子只有你了,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我决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

述瑶看着宁王一脸认真,知道他不是说谎,只好点头道:“好,不过你要答应我,若是发生什么事,你不要脑袋一热不管不顾的就冲上去,一定先保住你自己,这样才有机会回来救我和云儿,明白吗?”

“那你吃亏怎么办,让我怎么看着?”

“我不会吃亏的。”

“不行。”

“你答不答应?”

“不答应。”

“呵呵,那赐婚的圣旨你这辈子都别想我点头了。”

“那我答应了你现在点头吗?”

“别讨价还价,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唉,答应就答应吧,只要你有一天能点头,等到八十岁我都愿意。”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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