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子从一旁拉过一张椅子,端正地坐到曲嫣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曲嫣,曲嫣双手环抱在胸前,无所畏惧的回视着刻子。两个人什么都没说,无声的争斗在静默的空气中抗衡,连麻木的柳书桦和幼稚的白涛都仿佛置声两大武林高手的对峙现场,被持续高涨的杀气震吓。

“你妈妈还好吗?”刻子问。

曲嫣:“不太了解,不过我想天堂对她是一个很合适的地方,她那么单纯善良的人,在天堂会得到满足的。”

刻子:“你爸爸还好吗?”

曲嫣:“如果你说的是我妈妈的男人,对不起,没法了解,地狱是他最后的归宿,他的残酷和暴虐可以在那儿尽情施展。”

刻子:“是你去疯人院给你妈妈收的尸。”

曲嫣:“是,她的男人早就不理睬她了,我不去谁去。”

刻子:“她割了脉,很疼吧?”

曲嫣:“那就是你不能了解的了,对一个生不如死的人来说,偶尔能够从自己的身体上感觉到痛是一种快乐,是存在的意义。”

刻子:“你比她疼,是吗?”

曲嫣:“这个你就更了解不甚了,你没有见过她,你不知道她受过什么样的苦,你不知道那是她的解脱,俗子的眼光看不见火中涅盘的是凤凰。”

刻子:“那个你妈妈的男人也是这样超脱的吗?”

曲嫣:“操,他还有什么不能脱的,臭皮囊里早就空空如也。”

刻子:“尘世间只剩下你,于是你就干脆来这是非之地浸淫凡心,是吗?”

曲嫣:“说不得,来了才知错。什么十里洋场,花花世界,其实不过是金钱装饰的外壳,就和他们的人一样,你看满大街的躯体光鲜照人,骨子里的媚俗和寒酸怕是金缕玉衣都掩盖不了。”

刻子:“因为你得不到,所以你仇恨这一切。”

曲嫣:“谁又能够真正拥有一个城市呢?都是虚的。”

刻子:“也许一个上海户口,像黄娇那样,有一个上海户口。”

曲嫣:“你以为我得不到吗?笑话,我要真想做上海人,我早就可以了。找个人结婚不就行了,多简单的事。”

刻子:“对你妈妈就不那么容易了,是吗?”

曲嫣:“也容易,我把她葬在上海,她终于可以回到这片土地了,她朝思慕想盼了三十年,就盼着再去去南京路,徐家汇,城隍庙,这个植根在她梦里的城市没有一点瑕疵,倒马桶的梆子声都是清脆悦耳的。

……她不停的对我许诺,等大舅的病好了就会把我们接回上海,等舅妈心情好一点就会帮我们去转户口了,等白雅茹考完了高中家里有空房子了我们就能回去住了。结果呢?从落实知青政策到现在,多少年过去了,妈妈头发白了,掉了,最后像外婆一样进了疯人院了,舅舅一家也没有丝毫把我们接回去的意思。

我从其他和妈妈一起下乡的同乡嘴里得知,舅妈一家可能是担心我们回上海会要老房子,于是我又给舅舅写了信,向他保证我们绝对不会来抢老屋,只要他愿意给我和妈妈做担保,让我们能回上海,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他。可他连信都不给我们回。妈妈死前,还清醒了一阵子,她给我留了一封信,她说要我好好的听舅舅的话,舅舅需要我们办什么手续,我们就去办,舅舅一定会接我们回上海的。”

刻子:“然后,你妈妈没有回来,你就回来了,是吗?”

曲嫣:“是,我一定要回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们回不了自己的家,不就是一栋房子吗?我妈妈也有份的,他们太无知,以为阻止我们回上海他们就可以独霸房子,怎么可能呢?就算我们在天边在海角,只要我们是白家的人,都有资格回来分房子。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是谁,所以我改了个名字。你一定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到底吗?”

刻子:“老太太一开始也没发现,直到那天拍录象,她留意到你的手,所以她才会说不用验DNA我都知道你是白家人,其他人都以为说的是白涛,其实她说的是你。”

曲嫣:“你确实猜对了,应该给予奖励,是,她看出来了,她也可能早有察觉,因为我和我妈妈还有我外婆有点像。她有看见了我的手,所以那天晚上我们开诚布公的聊了聊,很愉快的,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大吵大闹然后我杀了她,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次长辈和晚辈的谈话,失望了吧?”

刻子:“开诚布公,很愉快,都是你幻想的对吗?你们怎么可能愉快呢?老太太骂你了,是吗?”

曲嫣:“没有。”

刻子:“她骂你妈妈了。”

曲嫣:“没有。”

刻子:“骂了。”

曲嫣:“没有。”

刻子:“骂了!”

曲嫣:“没有!”

刻子:“骂了!!”

曲嫣:“没有!!”

刻子:“骂了!!!”

曲嫣:“没有!!!”

刻子:“骂了!!!她骂你妈妈是疯婆子养的小婊子!是到处撇腿的骚母狗!你是她没结婚就生的小婊子!她骂你不得好死,早晚和你妈妈一样进疯人院!她骂你妈妈了!”

曲嫣:“你胡说!”

刻子:“她知道你妈妈早晚会疯,和你外婆一样,发神经死在医院里,都是不得好死没有好下场。”

曲嫣:“放屁!她才没有好下场,她凭什么骂我妈妈,我妈妈开口闭口嫂子对我多好,怕我体检不合格,还帮我找了关系我才能到广阔天地来。呸!她才是毒蝎心肠,就为了保住我舅舅在上海,才把我妈妈哄骗下乡。她骂我,你以为我就不敢骂她?她还不是穷大户家的女儿,先跟我舅舅好了才结婚的,他们家穷得连陪嫁的铺盖都没有,这屋里什么时候轮到她耀武扬威。”

刻子:“你把她气死了,你知道她有心脏病,你把柳书桦给她买的新衣服的塑料袋套在她头上,她马上就死了,对吗?”

曲嫣:“没有,没有!她死是她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刻子俯身到曲嫣眼前:“有关系!”

曲嫣气恼的叫喊着:“没有!”

刻子进一步逼进曲嫣:“有关系!”

曲嫣往后闪避着,呼吸开始急促:“我说了没有关系。”

刻子:“你抵赖不了,你杀死了老太太,自己也害怕了,你什么都不顾躲回了自己房间,我不知道你那一晚上是怎么过的,想必不会太好受。第二天,当你清醒一点了,你才进去伪装房间,把老太太的床弄乱,然后扔掉塑料袋,假装老太太是起床后死的,再去叫田姨来和你一起开门。没想到鬼使神差塑料袋又被黄娇拣了回来,黄娇说得对,你要扔好扔远一点,不要又被我拣得回来。知道那个塑料袋现在在哪里吗?就在刘起福的车上,检验报告已经出来了,上面有老太太的呕吐物和你的指纹,老太太就是你杀的!”

曲嫣再也忍不住,大叫着说:“不!不可能,我用布包了手的!!”

刻子筋疲力尽的站着,小腹有一片粘稠的湿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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