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婧对扬高的突兀问候有点没准备,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杨高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沉痛的转身离开。刻子恭谨的将缪婧请进屋,缪婧疲惫的坐下,好长时间不发一言。

刻子耐心的等着,不敢轻易触动什么,就那么呆呆的看着缪工。胖子乘警有些耐不住了,清了清嗓子说:“缪工,请你来是有个事情想了解一下。”

“什么事?”缪婧抬起头。

“贾处长死了。”胖子乘警学着刻子的样,有点故弄玄虚了。

缪婧没什么反应,看了看胖子乘警,淡淡的说:“病了?到底年纪大了。”

“不是,是被谋杀的。”

“谋杀?”缪婧低声说了一句:“真的是谋杀?”

缪婧还在思考什么,心思完全不在眼前的问话上,随手拿过胖子乘警的纸和笔,开始一些计算,刻子阻止了胖子乘警企图的打扰,继续呆滞的看着她写了一张又一张,还非常配合的在缪工每一次顿笔时微微点头。

刻子突然觉得回到了求学时期被强制补课的场景,初中数学老师始终觉得刻子是个可造之才(错觉),经常忙里偷闲的把刻子单独叫去办公室补课,有时老师会给他讲解题目,更多的时候,老师就是这样陷在沉思里,默默的写写画画,甚至忘记了刻子还坐在一旁。

冷不丁的,老师在神游中也会还一下阳,猛的抬头问刻子:“你看,我现在换了一个思路,是不是就容易多了?”

刻子必须假装自己完全追随着老师的思路,彻底了解老师在思考什么,稳准狠的点头并回应。

“就像现在这样。”刻子不敢松懈,认真的看着缪工写天书,随时做好准备等缪工提问。多年前的不明所以,似乎在这一刻理解了。

陪伴!

互不相扰却关切至深的陪伴!

当年陪伴老师给自己补课,看起来没有补足任何实质性的学习内容,但是两个木呆呆的人,却能感受没有语言交流的互为存在。

刻子在离开学校以后,将这种陪伴方式在温庆久身上继续实践了很多年,闲暇时刻便会走去医院,从来不提前打招呼,就那么随性的去到温庆久的办公室。有时温庆久不在,刻子也没太大失落,继续默默的离开就好了。有时温庆久在忙,刻子就默默的陪疗,看温庆久问诊,开方,打发病人,洗手,消毒。温庆久甚至恶毒的在午餐时间,一言不发的把刻子独自锁在办公室里,自己溜去吃饭,饭后不闻不问,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从来没有任何虚假寒暄的两个变态,持续这个游戏很多年,乐享其中很多年,而且越来越不敢轻易探讨,唯恐一字一句的询问,将两人苦心经营的玻璃罩粉碎,以后再无容身之处。

“就像现在这样就好。”刻子从等待缪工与自己交流,开始陷入害怕缪工与自己交流,很想就这样一直一直一直……

缪工终于写完了,才回过神来问了一句:“刚才你们说什么。”

刻子温和的问;“缪工,这次的工程很大吗?”

“不,不算很大,是很重要的一个工程,我们关键的着眼点不在于工程量的大或小,而是要长远的看它将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巧妙的创意和构想能够将一个小型工程的作用发挥到最大。所以我从不参与任何什么献礼工程,那算是干什么?我们的工作不是表演,不是做个漂亮外壳给谁看,那是理想主义者的工作。我们最终的目的是做一个有效,有意义,能够充分利用资源和阻止灾难的建筑,而不是一坐雕像。他们有的人不明白,在外表上拼命做文章,把大部分的资金都用在粉饰外表上,我不是反对在外观上有美感,但不能本末倒置,那是不可取的。”

“如果有人利用工程来收受贿赂就更可耻了,是吗?”

“收受贿赂?”缪婧有点不明白了:“什么时候?”

刻子被她的反问弄得楞住了,“您不知道他们在这单工程上准备收承包方的回扣吗?”

缪婧更糊涂了:“谁呀?我怎么不知道?难怪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我看过他们的竞标书,写得天花乱坠的,我们这次实地考察,我认为他们有夸大的成分,我提出过要去他们现在的工程地点去看看,刚好那天有别的事,没去成,赵援山看过说没问题,我还是不放心,和赵援山谈了好几次,他都说没问题,又不肯带我去工地看。原来赵援山收了回扣,这事我得跟贾处长好好说说。“

刻子叹了一口气:“贾处长也有份,还有张菲菲,王新涌,他们都有份。”

缪婧气恼的说:“他们怎么能这样?不行,我一回部里就要告发他们,贾处长一定会被处分的。如果这样设计方案就不同了哦,我得马上改。”缪婧完全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趴在桌子上疾笔快书,丝毫没察觉自己已经把胖子乘警挤得苗条了许多。

刻子有些心痛了,招手示意胖子乘警从桌子下面钻出来,胖子乘警为难的试了几次,最后还是从椅子上站起来,跨过缪婧走出来,缪婧抬了一下手:“有尺子吗?借我用一下,谢谢。”

胖子乘警莫名其妙的看着刻子,刻子挥挥手,让他去找。

有将近40分钟的时间,房间里只有刻子和缪婧两个人,刻子一声不吭的靠在墙上,端详着认真工作的缪婧。

“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刻子脑子里闪过一句歌词,不明白,不明白就好,我希望永远也不要明白。

“哦,你还在?”缪婧画完最后一张草图,收拾好桌面,回过神来问了刻子一句:“你在等我?”

“是。”刻子低头把手扭来扭去:“您忙完了?您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杀贾处长吗?”

缪婧没有说话。

“是吗?真的是您吗?您没有一丝犹豫,是吗?扬高一离开房间,您就进去了,房间里太黑,您不小心碰了一下贾处长的杯子,杯子没倒,您用右手把它又扶正了,扶杯子的时候你还弯了一下腰。您把手撑在桌子上,想了一会什么,然后一刀……是刀吗?凶器是刀,对吗?我想你对刀上的毒性很有把握,不管什么部位,您知道只要见血,贾处长必死无疑,贾处长很合作,确实没有机会挣扎就在瞬间毙命了,然后您用右手打开门,很快的走了,是吗?过程是这样吗?”

缪婧缓缓的把手里的东西卷成一卷,“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你看见了?你当时不在房间里。”

“我不在,有人在,甄嫱一直在房间。”

“那更不可能了,她是个盲人!!不可能看见我。”缪婧震惊的不是自己的罪行暴露,而是那个盲女孩怎么能看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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