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妨妨推开门,房间里还没有开灯,窗外的天空有隐约的灰蓝,靠窗的一张床上有个瘦瘦的剪影,边妨妨停了一下,随手就要开灯,边瑀猛的拉了一把她拽出病房。

“还差个东西!”边瑀焦急的在身上拍打着,:“香水,你爸爸用过的香水。”

“爸爸不用香水啊。”边媛媛仔细回忆着,“爸爸说不能影响嗅觉,所以从来不用香水。”

“有的,绿色的小瓶子,很香很香的。”边瑀比划着:“你爸爸用那个的,他洒在我身上,说祝贺我做香郎倌。要是没有那个,你妈妈怕是要怀疑的。”

边媛媛和边妨妨互相看着,一下没了主意,边妨妨焦急的说:“二叔,没事吧?你又不知道是什么牌子,这会儿想给你买也没法买去。就这么进去吧,就让媛媛说边璜已经改掉资本主义臭小姐抹香水的习惯了!”

“哎哟,不行不行。”边瑀气恼的拍拍头,“我就是不敢问噻,我不敢写信问你爸爸。”

刻子从包包里掏出一小瓶花露水抹在自己手背上,挥了挥,怯怯的问:“是这个吗?”

边瑀惊喜的压低声音喊:“对,对,就是这个,你们城里人都喜欢用的香水。”

刻子尴尬的把花露水递给边瑀,在武海伟和边妨妨嘲笑的眼神中解释:“我是担心南方冬天也有蚊子。”

边瑀背过身去,在身上涂抹了一些花露水,对边妨妨挥挥手:“可以了,进去吧,别开灯。”

边妨妨深深深深的呼吸,鼓起勇气牵着边媛媛的手走到病床前。

“妈妈。”边妨妨小声的叫了一声,床上的人动了动,转过头来。刻子一阵心悸,床上的女人已经完全是皮包骨头了,深凹的脸颊,深陷的双眼,头顶稀疏的头发,还有青玉般半透明的皮肤,都在告诉刻子这个女人最后的句号已经画了大半了。

“妈妈”边妨妨又叫了一声,把边媛媛指给她看:“妈妈,我把妹妹带回来了,你不是说想看看我们俩站在一起吗?我们回来了,妹妹来看您了。”

“妈妈,我是媛媛。”边媛媛依在床边,激动的说:“妈妈,你看看我,我是媛媛,我回来了,对不起,我……我应该早回来看您。妈妈!妈妈!!”边媛媛号啕大哭,紧紧抱住桂香,三十多年无处发泄的委屈在亲生母亲面前尽情的宣泄。

桂香看着边媛媛,吃力的伸出手来。手指纤细修长,匀称柔软,完全没有一丝老态,这个垂死的女人全部的灵魂和精华都积聚在这只手上……

“媛媛?”

“是我,妈妈,是我。”边媛媛紧紧抓住桂香的手。

桂香看着边媛媛,脸上有了一些笑意,眼泪缓缓的流了下来。

“妨妨说一定要把你带回来让我看看,还真的就回来了。你回来没有惹你爸爸生气吧?”桂香费力的说着,刻子惊奇的发现她的普通话居然还很流利。

“没……没有,怎么会生气呢?”

“你爸爸一直很忙,年纪也大了,你不在身边照顾他也不行。那时候……你爸爸怕我一个人带不了两个,才把你接走的,你不怪妈妈吧?你好瘦,要吃多一点,上班不要太累了。”

“不,妈妈!”边媛媛将桂香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不,妈妈,我怎么能怪你呢?妈妈,我想你!我一直一直都想你,我想妈妈就是这样轻言细语的对我说话,我想妈妈关心我吃得好不好,不要强迫我学习上班。

妈妈,爸爸也回来了。”

桂香似乎受到了惊吓,开始剧烈的颤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边妨妨将边瑀拉到自己身边说:“妈妈,……爸爸,爸爸也回来看您了。”

桂香不敢相信的的低语:“璜哥,真的是你吗?”

边瑀俯下身去点点头

桂香挣扎着将手递给边瑀:“我看……看不清,真的是你?”

边瑀把桂香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摊开她的手掌,在上面画了几下,桂香脸上爆发出一阵红潮,羞涩的说:“怎么还这样?就是可惜没有给你生个儿子。”

刻子和武海伟还有边媛媛边妨妨交换着猜不透的眼神,不明白两个人在干什么。

“璜哥,你好忙吧?我说了你要是太忙就不要回来了,我把普通话学会了,二叔教我的,他说你不和我说话是因为你习惯说普通话了,不喜欢说家乡话。还记得吗,我问你喜不喜欢我。”

边瑀没有说话,手指在桂香手上摩挲着,边妨妨紧张的说:“妈妈,爸爸点头了。”

“我知道,这就是他回答我了,还记得我问你最喜欢我什么吗?”

边瑀没有出声,边妨妨着急的又要插话,刻子止住了她,悄悄摆手示意她别出声。

边瑀含着眼泪,在桂香的手心吻了一下,桂香抖动得更厉害了,挣扎着要坐起来,边瑀扶起她,把她抱在怀里,双手合什把她的手握在手心,桂香满足的把头靠在边瑀的肩膀上,又把头埋进边瑀的衣领里,喘息着笑了出来:“是你的味道,你……你们没有骗我,真的是你们的爸爸回来了,我好怕你们用……用二叔来骗我,璜哥,我终于……终于等到了你,三十六年了,我还能让你再抱我一次,我满足了……谢谢你,你要是太忙就不用回来了,家里人没有不高兴吧?都是我不好,……你回去帮我说声对不起……谢谢她照顾了媛媛,还有你,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对不起了……”

桂香的声音慢慢的低下去,“……记得……谢谢……二叔,是他照顾……了我和妨妨……这么多年,二叔……是个好人。”

最后一丝气力从桂香身上散去,满足的长眠在爱人的怀里。窗外,夕阳的余辉长吟着悲歌,暮霭中被抹杀生气的青松翠柏嘤嘤哭泣,生的精灵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偃旗息鼓,无可替代的悲哀充斥在每个心灵。刻子和武海伟含着眼泪安静的哀悼着可怜的桂香,边妨妨无声的泪水洗刷了所有的仇恨,边媛媛抱住边瑀和桂香,放声大哭。

边瑀在长时间的沉默后终于长啸一声:“桂香!桂香啊,我不好,我不好,对不起啊,是我对不起你呀!我做什么都不对呀,对不起呀。”

病房门外的走廊里,几个黑影悄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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