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只细腻的手捂住了徐琪的唇,吹灭了蜡烛。一阵白兰花香气袭来,黑暗中,那个只比徐琪高出一个头的人,搂着她的腰,退到了窗边。

随即,他看了看窗户,然后抬腿用力的将桌子踢向另外一侧,屏风和桌子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几乎同一时刻,徐琪感觉到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抱起来,然后跳入了结了薄冰的河中。

水?!

在落入水中的那一刻,徐琪整个大脑因为黑暗和极度的刺骨寒冷而瞬间空白,好似无数幽灵瞬间涌出,啃噬着她,淹没着她。

“阿景,阿景”梦呓一般,在冰水灌入口中要夺走她呼吸的那一刻,她喊出了这几年在心里重复了无数次的呼唤。

她笑着想,或许这样便可以回去了,回到那个少年的身边……

而就在这时候后,灼热而柔软的唇覆盖在她唇上,那就要耗竭的呼吸,瞬间补了进来。而对方亦越发的抱紧她的身体,氧气的灌入,并没有让她有任何意识,反而更加的害怕,脑子一片空白。

阿景……她看到的是,两人大雪天在长街忍饥挨冻,看到的是,卡车冲过来的那一刻,冉景把她抛了出去,她看到崩裂嘈杂的西安一角,乱石横飞,少年明艳而悲伤的脸。

还记得他说过,等他有钱了,他们一起去敦煌看大漠孤烟,去庐山看瀑布高悬,去西藏听佛音清远,去厦门看碧海云天,还有……

他说,“好好地好着。”

她知道,他最后的那一眼,是要告诉她好好地活着。

徐琪笑,怎么办呢?她很想念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那个满眼只看得见她的冉景……她不想这样一个人,在这样冰冷的世界游弋,孤苦寂寥。

冰凉的水犹从身边掠过,她的身子,犹如海藻无力的漂浮,亦任由抱着自己的人,在水中挣扎。对方的唇,不断送来氧气,然而,她原本抓着他的手,已经因为刺骨的寒冷,而无力松开。

“小姐,小姐……快醒过来。”耳边,那个声音一直在轻轻的唤着,她却怎么也听不出那个声音是谁。

只是觉得,身体突然脱离了刺骨的冰凉,然后身上的衣服被褪去,贴着另一个人滚烫的皮肤,然后又被紧紧的裹着。她艰难的抬眼,然而,却是一张自己陌生的美丽脸庞。脸上带着未曾褪尽的稚气,一脸的焦急不安,浅棕色的眸子,映着眼睑下的那滴泪痣,有些妖异。

“阿景……”眼前少年面如冠玉,眼睑下的泪痣,竟然……竟然和冉景的一模一样……

徐琪眼角一抹氲湿缓缓滑落,她朱唇轻扬,笑得凄艳,少年为了她早已粉身碎骨,沉在西安护城河底,又怎么会出现在她身边?

“小姐,你说什么?你醒醒!”慢慢的合上双眼,只觉得,意识正在慢慢的被无尽的黑暗和深渊淹没。

罗决大地广袤无垠。相互制衡的三大帝国本是相安无事,一场战乱,神秘的晓离举族覆灭,族人被抓去各国做奴隶和军妓。沙漠之舟——土契尔迅速不断强大。土契尔虽说是兴起不久,由于沙漠广袤,想要跨越很难,也不是其他各国说动就能动的。

统治者征战杀伐,各国征战连连,百姓背井离乡,颠沛流离,苦不堪言。

各国朝政不稳,罗决纷乱不堪,百年来英雄辈出。很多小国被卷入征战的漩涡而灭亡,然却有四个帝国迅速崛起,不断壮大。这四国便是——中部的钰国,北方的烨国,东南方的楚国和西部土契尔。

烨国352年宏德二十七年,由于大皇子君泽嵘乃舍出,故皇后之子,十六岁的二皇子君昊被立为太子。可惜的是,少年太子连东宫都还没坐稳,便离奇的死在一个侍妾的房里。皇上盛怒之下,赐死了那名侍妾,并诛连其九族,皇后也因此大病一场。

雪花漫天,大地铺上一层厚厚的洁白。

普通的山洞里,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女孩安静的躺在铺满干草的地上,只穿了一件中衣,身上盖了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清丽的脸红彤彤的,显出不自然的潮红。

离她不远处的火堆旁,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俊美少年,静默无声,只着一身单薄的雪衫,身上略显狼狈却丝毫不掩其风华,火堆旁还烤着一件半干的男装。

少年细心的添着柴火,偶尔抬头看一眼旁边虚弱的人儿,山洞里不时发出几声虚弱的咳嗽声,少年看着不由拧眉。

他……他竟然是个女孩,而且还有寒疾,少年满脸懊恼神色,如今可怎么是好?

为了壮大实力,需要大批的财力,探子来报,说风城发现祖皇宝藏消息,他随三皇子来风城暗访,路上遭伏击,自己引开了杀手,三皇子现在还不知道身在何处,抬头看了眼依旧昏睡的女孩,满面愁容。

忽然少年眸色一凛,抬头看向洞外的眸色中,有凌厉的寒光崩显。外面窸窸窣窣之声隐隐传来,显然是有一大队人马朝这里赶来,料定是杀手追来了,少年的脸不由又白了几分。

“小姐,快醒醒……”徐琪昏昏沉沉中,艰难的睁开双眼,便感觉头针扎的疼,全身冰冷,她脸色苍白,唇更是没有一丝血色,唯有一双眼睛,清晰明亮让人不敢直视。微微蹙眉,她知道是自己的寒疾又加重了。

“小姐,追兵来了,我们得赶快离开。”少年说完,徐琪艰难起身,还在混混噩噩中,便被他一把拉着潜出了山洞。

今夜星子密布,缺月如弓。漫天大雪兜头而下,落下一地银白。沧州一个普通的林子里,清冷的月光透过枝头倾泻下来,寒风冷冽,树枝随风摇拽沙沙作响,影影憧憧。

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年扶着一个瘦弱的孩子,在深及膝盖的积雪中,深深浅浅的往山坳处爬。

“小心。”徐琪一个酿跄倒地,身子向着雪坡滚了下去,少年眼疾手快,只见他一个纵身跃起,把徐琪死死地抱在怀中,忽然想起冉景,徐琪心中一痛,双手紧紧的抓着少年的衣襟,用尽全力一翻,身子重重的撞在身后的大树上。

“呼~”肩膀上深深的擦伤,鲜血涓涓的流了出来,转眼红了一大片。

看着她瞬间苍白的面容,少年大惊,“小姐,你怎么样?”

“我没事,”徐琪疼得倒抽凉气,勉强的扯了下嘴角,抬头看了一眼山顶,想他们这回估计是因祸得福,可以暂时躲过一劫了。眼前的少年,虽才十一二岁,模样却极为俊美,温润如玉,瞧着格外儒雅风流,徐琪双眸黯了黯,“多谢公子搭救,咱们就此别过。”

少年看透了徐琪的心思,眯了眯眼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小姐无须歉疚,在下亦遭人追杀。”

徐琪转身淡淡道,“那也好过和我一起。”

“小姐说什么?”见徐琪没有再应他,自顾自的往前走,突然觉得她浑身散发着冷意,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仇恨,看得忍不住皱眉。

一个不大的石凹里,火光照得石壁明晃晃的,少年左手拖着下巴,左手紧紧的握着长剑闭目养神。

他旁边的女孩,秀眉深深的蹙起,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额头渗着细密汗珠,苍白的面容满是痛苦,毫无血色的唇缓缓蠕动着,“阿景……阿景……”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徐琪吃力的睁开眼睛,一张放大的脸俊美如丝,浅棕色的眸子里盈满了不安,徐琪弯了一下嘴角,“咳咳……只是个梦,我没事。”

少年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女孩,毫无血色的面容隐忍着悲痛,笑容无力中透着让人泯灭的悲凉,水光潋滟的眸子清澈明亮却又异常的空洞,似乎连眉宇间都透着一股隐不去的哀伤。

见徐琪的唇由苍白变成了紫色,身子也忍不住的轻颤,少年紧了紧她身上的白色狐裘,收了收双臂,“还冷吗?”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间,徐琪心里一暖,怔怔的看着他,忽然眼角微湿。

话音刚落,少年突然面色一变,抱着徐琪连连翻滚,身躯突然拔地而起,出掌迎向来人,轰然一声巨响,飞沙走石之间,两人同时向后急退,少年站稳,抬头看了眼落地的暗器冷道,“来得倒快。”

来人缓步上前,眉一挑,“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小玉啊。”少年听出声音,蓦地抬头看去,满脸厌恶。

“你知道怎么做吧?”来人冷冷的看了眼角落里的徐琪,声音暧昧,听得她一阵发寒,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傲然的站在不远处,锦帛遮面,一身墨绿色长袍,黑色狐裘加身,腰束玉带,凤目中带着让人极为不舒服的轻佻之意。

唇角牵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小玉?呵,都是冲她而来,徐琪静静的看着一群蒙面人,整个人安静的可怕。

这是全庄上下三百口人以性命相抵,想起爹爹狰狞的死状,芫丰血淋淋的右臂,想起那二十多个叔伯兄弟满地的肢体和那一地刺目的红,她的心就忍不住阵阵抽痛,一点一点凉到冰点,她会给吗?

背对着她的少年声音格外轻,“我自然知道。”

话音未落,少年抬腿一脚狠狠踢出,柴火急速射向来人,火星四射,那人连忙向后一跃。与此同时,只见少年回身一把拉过徐琪,身形一闪,已退至一旁,步伐诡异,动作轻灵。

才刚刚站稳,他迅速摸向胸口掏出一物,咻!

那人看到天空的蓝色烟花,双眼微眯,眸中闪过一丝狠色,“上!”

数十名黑衣人一拥而上,少年眸色一沉,握着剑柄的手一抖,剑鞘飞速射出。

“噗!”一个黑衣人倒地不起,身形一动,徐琪只见一群黑衣人挥舞着手中大刀,不停的狠狠辟出,其中白影闪动,身形诡异灵活,行动间自成风雅。

眨眼之间,一地尸首,仅剩的六个黑衣人握着手里的刀剑,双眼紧张而惶恐的盯着手持长剑的少年,围着他不停的转动。

一片苍茫之下,少年静静的立于黑衣人中间,发如墨,面如莲,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手中长剑滴血,气质轻灵得像是一个淡漠的谪仙,静默的站在一处,浅棕色双眸深深的看向小女孩,唇缓缓勾起。

那一笑,迷了芳华,令红尘嚣浮华一世转瞬空。

长袍蒙面人见此,突然迅速飘身而起,手中长剑横扫。只见白光一闪,少年旋身而起,带起片片雪花,堪堪躲过寒芒,手中残雪一挥,一道淡绿色光辉似弧,滑过天际,直直的袭向来人。

长剑出鞘,刎锋凌厉,光华闪动间,游龙般剑走偏锋,诡异打法中又带有大开大合的招式,凶险异常,搅起一地积雪漫天缠绵而舞。

远远望去,只见漫天风雪之中,苍茫大地之上,大雪纷飞,一地银白,两个矫健的身影一黑一白缠斗在一处,招式凶狠,少年身形起落间,平添煞气。长风横扫,天地雪雾弥漫,落叶纷扬,合着纷飞的大雪,一同飞旋盘踞在半空之中。

分分合合,眨眼已过了数十来回,蒙面人静静的站在一处,手中长剑寒芒暗闪,有鲜血顺着手臂沿长剑缓缓滴落,融入雪中。

“呵呵,小玉果真是满腹怜悯之心啊,你这又是何苦?”少年持剑长身玉立,白色长袍迎风烈卷,温润如玉的面容,由苍白瞬间变成紫青。

“噗!”鲜血喷出,徐琪赫然失色,不顾一切的冲上前来,扶着少年颤巍巍的身体。

“你怎样?”抬眉见他眸中的浅笑,不由手也跟着微微颤抖,“你……可以不管我。”

少年深深的看了眼徐琪,轻轻的握了握那双手,勾唇道,“相信我。”

他抬头冷冷的看着黑衣人,面色苍白,薄唇凝红,浅棕色的眸子,映着眼睑下的那滴泪痣,妖异而魅惑。

苍茫大地一剑尽挽破,何处繁华笙歌落。只道命轮无常,却怎忍佳人罔顾?

漫天大雪弥漫,冷冽的寒风合着浓浓的血腥气,萧杀而来。风雪中,小女孩瘦小的身子裹在宽大的狐裘中,紧紧地扶着虚弱的少年,看向蒙面人的双眸中,是丝毫不掩饰的冷意。

那人黑色狐裘迎风翻飞,只见他抬手一挥,仅剩的六名黑衣人一哄而上。少年迅速将徐琪向后一拉,迎了上去。他死死地扣着徐琪的右手,步伐略显无力的游斗在黑衣人之间。

徐琪吃力的随着少年左右闪躲,忽然后背一股阴风袭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一声闷哼传来,少年绝美的面容,再一次转为紫青,跟着便是灰败的苍白,消瘦的身影缓缓滑落,时间在这一秒静止,徐琪无力的跪倒在地,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一滴透明液体落在少年眼睑下的泪痣上,划过他苍白的绝美面容,落下隐隐的泪痕,灼伤了皮肤。

“你何须……何须如此?”她白嫩的手微微颤抖,缓缓佛向眼睑下的那滴泪痣,这滴泪痣,和阿景的,一模一样,可如今……徐琪顾不得背心中掌处火辣辣的痛,深深的闭上双眸,心痛如刀绞。

“噗!”见白衫染红,徐琪心里一慌,抬手想要擦去少年脸上的污血,却再也无力支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寒风中漫天大雪依旧,一处层层积雪,被鲜血染红,有两个瘦小的身影静静相偎在一起,融入白茫茫的风雪中。

虚幻大千两茫茫,一邂逅,终难忘。相逢主人留一笑,不相识,又何妨?

徐琪再次悠悠转醒,已经是四天过后。醒来入目的便是白色的帷幔帐子,玄色绣着银色姬百合暗花纹的被褥,宽大的床。

自己又被救了,想起那个少年,徐琪眸色黯然,他……如今可好?

嗓子苦涩但不似前几日那么干渴,知道是自己高烧已退,侧目看到小桌上放着的药碗,想必是有人给她喝的药吧?虽然脸色依然苍白,头发也凌乱得很,气色却好了很多。

“咳咳……”白若兮的身子自三年前落水便一直很虚弱,现在未好的寒疾复发,咳嗽扯得胸口阵阵疼痛,更是全身无力。咬了咬牙想起身出去看看,却是眼前一黑又躺了回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徐琪抬眼向门口看去,强光刺得她不适的眯了眯眼。逆光中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身黑色紧身衣,外披一件黑色蓝边的华袍,寸得他身形修长挺拔。脸上带着半张银面具,眼神冰冷,似千年不变的寒冰,浑身散发着冷冷的寒意。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那人看向她时,徐琪分明看到他眼神闪过一丝温柔和恍惚,转迅即逝。

关上房门,涌入的寒气被阻断,夜南天来到床前看着躺在床上小人儿心里一怔,淡淡的眉下面,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墨色瞳仁中本该波光潋滟的眸子,此时却透着不合年龄的幽冷神情,镇定自若的打量着他。

这有几分熟悉的模样,清丽的小脸蛋依旧苍白,看到她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她没事。

这就是小菁和那个男人的女儿,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已经完全确定,这是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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