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身子刚大好,就被夜南天踢到了后山顶的山洞里住着,徐琪回忆夜南天的那一段削金断玉之词,至今想来都甚觉铿锵。

当时徐琪很有心机的一边练基本功一边跟着怜姬学习,三个月过去了,不仅这两份课业都修得很满意,她还利用自己22世纪上下多少万年的知识库,就着怜姬那儿学来的乔装技巧和蓝冰言谈身教的一些药理,研究出了易容,顿时觉得自己真是深谋远虑,乃有大智慧,前途无量哉!

日子一天天过,除了常年在外身份很神秘的财使她没有见过外,徐琪天天和另外三使习武和学习一些特殊技能,每天都是伶姬给徐琪送吃穿用度和祛寒药。看着这个天生一副妩媚风骨的女人,徐琪有时候只觉好笑,这副模样,谁看得出来她是杀手?

平日里徐琪的课业都是由谷内的三大使者教授安排,夜南天没有去过后山,徐琪亦不曾见过他。只是偶尔感觉暗处似乎有个黑影,凝神细看又没有。

人生如棋,人如子,又有谁能跃出棋局之外而逍遥一生呢?然自龙泽山庄从江湖上泯灭的那一刻起,这一切就成了必然,这对她来说,在冥王谷的生活,只是一个开始。徐琪苦笑,像他们这类人,已没有资格奢享欢声笑语的幸福,只能比别人更努力,更辛苦的活着,为了那血海深仇,更为了自己的自由……徐琪深深的一闭眼,不做他想。

徐琪作为冥王谷的王牌杀手,在夜南天‘特殊照顾下’任务尤其的多,不觉一忽已七栽。

冥南殿内寂静异常,随着夜南天来到高坐,铿锵之音便齐齐传来,“属下等参见谷主,少谷主!”

大殿上,三个使者带着谷中弟子,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夜南天抬手虚扶,低沉道,“把他带上来。”

“谷主,谷主,饶命啊!属……属下再也不敢了……求谷主打断属下的腿,饶了属下的狗命。”跟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被压了上来。

传言二十年前,夜南天亦是个风流倜傥的绿林侠客,劫富济贫,行侠仗义,仗剑走天涯。

当年因为闽南刺史芫事成玷污了自己的妹妹逼得她羞愧自杀,暴怒的男人使用自己的独门绝技,一夜之间把整个芫府上下变成一座‘腐城’,连来兄弟家做客的芫怀义夫妇亦未能幸免。

后来又因为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整个人从此性情大变,此后绝迹独孤门,潜心研毒。由于天赋异禀,他的毒霸绝天下,甚至其师独孤令都尤有不及,故被世人称之为毒王。

那日听到蓝冰说起这则,徐琪心道芫丰亦是姓芫,她在龙泽山庄三年却从未听人提过他的家人父母,她一面提点蓝冰莫要如此话多,一面暗忖芫丰跟这对夫妇莫不会有什么关系?

这些徐琪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从前的夜南天看上去可没她接触的这般好相处,手段狠烈、冷血无情,杀过的人更是不胜枚举,在沧州甚至罗决以南的宿敌,真是一树一树的数不清多少树,这个她却是知道的。

他创建的杀手组织冥王谷更是令罗决南面的各势各派闻风丧胆,所过之处人人避之如瘟疫。

估计是感情受挫,打击实在太大,威风禀禀的冥王谷谷主心灰意冷,从此领着一群亡命之徒隐匿在冥王谷,便不再有人发现他的行踪,听说那时起谷中就多了一条禁令,‘谷内弟子私自出谷者,处以——极刑。’

而这里的极刑是指——他能想得出来……的……

徐琪一面觉得自己这一世的娘亲真真算得上是个奇女子,硬是逼得如白铭夜南天这样的人物都双双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禁遗憾没能慕得她老人家芳容,竟连画像都没留下一幅,一面又替冥王谷忠心耿耿的一众弟子抱屈,闹了半天你们被关禁闭是因为一个从未谋面的,据说是险些成了谷主夫人而最后没成谷主夫人的女人,你说你们屈不屈?

想到这里,看了看下面在徐琪看来像是倒了血霉的那个倒霉人,不自觉的脑补了一下他血肉横飞、脑浆四溢的情形,一时没忍住恶心头皮麻了一下。

夜南天深潭似的眼睛扫过大殿上那个狼狈的男人,侧头看着徐琪的眼神有些戏谑,面具下冰冷的面容似乎在笑。徐琪只觉见鬼,他竟然看着自己莫名奇妙的笑!眼花了吧?

“阿琪,我说过你学成便接任冥王谷的少谷主,”僵硬的脸上唇角勾了勾,“坐不坐得稳就要看你自己了。”

徐琪知道,他的意思是要自己给这个人用刑,不仅要符合谷中条例,更重要的是,要让他和在场的所有都弟子信服……徐琪连忙压住自觉脑补的神经,瞟了眼托盘里的催颜老和噬髓丹,忽然睫羽一弯,偏头对着夜南天皎洁一笑,“父亲,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恩?”男人面具下的脸刚硬不变,但是眼中的那一死错愕,却并没有逃过徐琪的眼睛。

她那一脸极具亲和力的完美笑脸,只骗得了外人,坐下三使在徐琪眸色眯起的时候,都很有默契的心中一凛,就连向来木着脸没什么表情的丁字快剑冷格,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阿琪幼时便听闻,父亲的箭精准无比,百步穿杨,”少女唇角微扬,眸中的自信看得他愣了愣,少女明亮的眼睛扫过伏在地上忐忑不安的男人,垂眉饶有借势的看着手中寒光闪闪的匕首,“父亲敢不敢和阿琪比比,看看是你的箭快,还是阿琪的匕首快?”

谷中弟子对冥王谷忠心耿耿,亦最是痛恨叛徒,恨不能亲手把那人生吞活剐,鞭尸了再挫骨扬灰,然在听到那个少女如此淡漠的言语时,众人却忍不住神志一凌。

虽然是漫不经心的神情,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大殿上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高坐之上,那个笑得一脸明媚的少女,似乎,刚刚的那句话不是出自她之口,只是个错觉。而唇边那一抹邪魅,如此真实的证明,那声音,却实是出自她之口。

那个男人惊恐的看着徐琪,她垂眉附着刎锋的玉指,唇边的笑和刚刚淡淡的一瞟,都让人从心底升起一阵恐慌。

见夜南天没有说话,像是突然意识到,徐琪秀眉一挑,淡声道,“你们可有意见?有的话就站出来,可不要闷着啊,”似是提议,却并没有等答案,“父亲,您说呢?”

少女的嗓音莺鸳婉转,格外好听,然而大殿上却弥漫着一种极为诡异的气氛,像是迫不及待的,下面再一次不约而同的迅速低头沉默,余留那人全身不住的颤抖。

“拿弓!”夜南天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情,低沉的声音传出,下一秒,一把漆墨色银丝纹印的大弓便出现在他手边。站在高坐之上,徐琪眯眼静静的看着弯弓搭箭的夜南天,唇边的笑容渐笑渐深。

地上的男人像是突然冲破了崩溃的边缘,嘶吼一声,不顾一切的向大殿外奔去,两旁黑压压的人静立一侧,并没有人准备拦住他。

咝咝!两声异啸在安静的大殿传出,顿觉空气凌厉,一片肃杀。匕首和铁箭快刺进男人要害时,对准心脏的匕首轨迹突然诡异的一曲。

啃~看着朱红色大门上寒光闪闪的匕首、铁箭和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的男人,所有人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在铁箭快刺进那人后颈时,匕首突然诡异的一曲,击偏铁箭,在他听见撞击声惊恐回头的瞬间,精准的滑过那人的脖颈,见血封喉。

不论是力度、速度,还是准确度,都控制得极为精妙,最让徐琪满意的是,那个人在地上抽了不到五秒就没动静了……她成功的阻止了一系列可能恶心到她的情形出现。

“哈哈哈……”夜南天看着朱门上的利器,双眼眯起,然后突然大笑出声,半张面具下的脸,笑容有些僵硬,却毫不掩饰的泄露了他此时的情绪。

“不愧是小箐的女儿,”他回头灼灼的看着徐琪,出口的是满心的自得,“亦不愧是我夜南天的女儿。”

“父亲承让了。”徐琪一脸浅笑,眸中清明,与刚才凌厉的少女判若两人

烨国366年荣臻元年秋,沧州一个隐秘的深谷里,有一弯碧湖。凉风习习,微风过处,波光粼粼,湖面瞬间荡起一圈圈涟漪。

湖边站着一女子,碧玉年华,一身白衣,长发齐腰,用玉簪随意挽起一缕,唇上一点绛红,寸得白皙如雪的脸多了一份冷艳的美。而素淡的眉下,一双深瞳似墨,静静的凝视着一个方向,表情淡漠,看不出情绪。

徐琪站在湖边,思绪回到七年前。在冥王谷已经七年了,七年如一日的非人训练,终于等到了夜南天让她出谷,她算是正式出师了。当然,她没能如愿的和夜南天干一架,虽然她自认为她不会输,但是考虑到她赢了夜南天面子挂不住,又不能因为顾念他面皮被这样的由头套在谷中出不得,徐琪就很知进退识时务的没有跟夜南天叫嚣。

还记得十二岁那年第一次杀人,看着满地的鲜血,刺目的红,忽然爹爹面目全非的尸首、叔伯满地血淋淋的肢体像是电影在脑中回放,徐琪惨白着面容,胃里翻江倒海,却依然爬回去向父亲复命。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今日出谷报仇。

眼底煞气一闪而过,让人心跟着一寒。突然湖面一群飞鸟飞起,徐琪足尖轻点,只看见白影一闪,像一片极速飘开的白色羽毛,水袖一荡似繁锦,衣摆扶风作水移,衫扬沉若曲音隔世,发逸似舞忧思转旖旎,顷刻间,芳华尽展。脚尖在湖面轻点,缓缓落地,偏偏然一甩袖,不过是眨眼一瞬,除了湖边多了几只水鸟,像是徐琪一直站在那里动也没动过。

这便是,蓝冰的绝技——九层十八式,月出云天。速度之快,身姿之轻盈,看得暗处的人,不禁嘴角上扬。

“父亲,你可满意了?”徐琪缓缓转身看向一处,声线干净,并无起伏。

话音刚落,便看见树林里走出一个墨袍男子,夜南天也踱步到湖边站定,侧目看向徐琪的眼中,隐了一抹情绪,“徐琪便是徐琪,不愧是我夜南天教出来的。”

夜南天想,她果然是太善于伪装,此时的神情无半点平日胡说八道的天真娇憨,这样的沉静淡漠,才是她原本的面目吧?

“既然满意了,那阿琪便出谷了。”

语罢转身,朝悬崖上挂着的千年常青藤走去,纤长白皙的指轻轻扶住树藤,足尖轻点,顺着树藤急速向崖顶飞去。

“这些水鸟父亲拿回去吧,全且算做是阿琪临行前尽的一点孝道。”

夜南天静静的看着那一抹白,眼神黯了黯。

徐琪飞至崖顶,只听见夜南天用内力传音道,“大仇一日不报,你我便无瓜葛!”

徐琪身形一顿,眼底泪光一闪而过,素手缓缓摸上腰间的鬼谷令,这是代表冥王谷谷主的令牌,谷内弟子见此令牌如亲临谷主。

父亲,你的苦心,阿琪如何能不知?

他知道,此仇一日不报,徐琪心中的仇恨便不会消除,郁结于心,久而久之,徐琪不可能接任谷主,更不会好好的为自己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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