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早,谢梦筱收拾得当便出门去了。她在院子里遇见谢泓清,竟还皮笑肉不笑地叫了声哥哥。谢泓清眯着眼盯着她的背影,仔细想着是有什么事能让她如此开心,却发现除了上次她截了自己送给梅暖的补品之外,还没发生其他事情。不过谢梦筱是一个人出的门,没有御风跟着,大抵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站在原地思索半晌,谢泓清揣着疑惑慢慢走回了房中。

谢梦筱开心的原因谢泓清自然是不得而知,只是因为楚墨宸送来了密信,信上只一句话,却让谢梦筱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觉得自己的才干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争取工部,非卿莫属。

谢梦筱近日闲的手绢都绣了一箩筐,只觉得自己无处施展的智慧都聚在了一处,快要锈住了。户部已经稳抓在手,楚墨宸终于要开始下一步行动了,也想起了还有个自己等着他重用,真是心情好到看谢泓清都觉得他比平常顺眼了许多。

心情舒畅,步伐也轻快了不少,不多时谢梦筱就到了地方。门口的仆人是认得她的,所以也没有通报便由着她进了府中。府邸不大,谢梦筱熟门熟路地找到花园,果然看见有一人正在花丛中侍弄花草,她离着老远就喊了一声:

“天羽哥哥!”

江天羽回过头来,见是谢梦筱,不禁露出了笑容。他放下手中的水壶,自己推了轮椅就要过去,谢梦筱连忙跑过去帮他,口中嗔怪着:

“你总是这样,也不留个人在身边,一旦摔着怎么办。”

江天羽笑笑说:

“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没有那么娇贵。再说了,这不还有一条是好的吗?”

谢梦筱推着江天羽走到院中石桌旁,她拿起杯子倒水,听到江天羽又开口道:

“你可是大半年都没来了,怎么今天得空了?”

谢梦筱答道:

“就是许久没来,所以才来看你的呀!”

江天羽把手上泥土擦干净,他看着谢梦筱问:

“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年在国子监中成绩如何?”

“国子监前三,人人都说江叔是虎父无犬子,这我可忘不了。”

“所以你觉得以我的智慧,会看不出你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吗?”

谢梦筱镇定自若地坐下,状若纯真地说:

“天羽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梦筱可听不懂。”

江天羽撇了撇嘴道:

“明明是只小狐狸,偏偏要装小白兔。”

谢梦筱突然觉得自己这样被人无情拆穿实在没必要的很,她收起那副无害的模样,不耐烦地说:

“怪不得我爹以前就说我比不上你,真是年纪越大越讨人厌了。”

江天羽只觉得无辜的很。

“技不如人,何必恼羞成怒呢?”

谢梦筱瞪了他一眼,开口道:

“你既然这么聪明,那就不妨再猜猜,我是因何事而来?”

“你还真当我是智多星转世,什么都知道啊!”

“是啊,我以为你无所不能呢!”

江天羽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幽幽地说:

“我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邻居家的那只大花母鸡又生了两窝共十二只小鸡之外,其他事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呢。”

谢梦筱看了看江天羽这德行,觉得他不能出门去误导纯真少女,真是个对的事情。

话既已说明,谢梦筱也不再跟他绕弯子,她走到江天羽身边蹲下,抚上他那条早已无知无觉的腿,轻声问道:

“天羽哥哥,你恨吗?”

江天羽怔了一下,好像突然明白了谢梦筱的来意,他皱了皱眉,说:

“梦筱,都过去了。”

谢梦筱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道:

“真的能过去吗?”

“梦筱……”

“我只问你这一句,你还恨吗?”

江天羽看着她,一下子竟闷得喘不上气来。

怎么会不恨呢?当青梅竹马的姑娘得知他一条腿已废,头也不回转身就走的时候;当阴雨天那种万蚁蚀骨的感觉袭来,痛的恨不得死去的时候;当昔日同窗在朝堂中施展抱负,频频有捷报传回来的时候……胸中都好像有一团火在焚烧着自己的五脏六腑,烧的整个人生不如死。

“梦筱,我恨,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谢梦筱看着他说:

“天羽哥哥,当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是梅斌扬为打压谢家的势力使的阴谋诡计。江叔是我爷爷最得意也最有出息的弟子,我爹不在朝堂,他便只能寻江叔的麻烦。梅斌扬唆使他的二子梅少晖带人来挑衅你,而后又在死牢中买出死囚装作受伤那人的母亲,让她自刎于大理寺门前。于是这件事惹得民愤四起,江家便成了众矢之的,你不必以命偿命,却也要困于监牢中一生。江叔不忍让你受牢狱之苦,不得已亲自打断你的腿,这才算平了民愤将你救出,可是也让你后半生只能这样度过。

谢家祖训说谢氏家主一支不得入朝为官,可是却连累谢家的门生要遭此横祸,也许你现在受的这些罪,本该是我来受的。天羽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把你当做自己的亲生哥哥,你可知我每每想起本该鲜衣怒马的你只能在府中度过余生,我便恨得整夜整夜都无法入睡。”

江天羽叹了口气。

“梦筱,命由天定,是我命中该有此劫,与他人无关。”

谢梦筱站起身来。

“怎么无关?梅家父子阴损,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偏偏还要为江叔安上这么一个正直的名声来恶心他,简直欺人太甚!”

江天羽看向她,平静地问:

“所以,你觉得靠孤立无援的江家和现在的谢家,能对一个未来的国公大人做什么呢?”

谢梦筱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天羽哥哥听没听过,那位新近回到楚国来的,三皇子楚墨宸?”

江堰和下朝回来,家仆便说谢家小姐来了,正与公子在花园中说话,还请他回来后也过去一趟。江堰和是看着谢梦筱长大的,虽然这几年为了避免祸患与谢桓来往少了很多,但是谢梦筱却常来,自己也把她当做女儿看待。江堰和回房换了常服,慢悠悠地便往花园去了。

到了花园,江堰和看见江天羽和谢梦筱两人只在静静地喝茶,不像往常那么热络,心中就有些奇怪。这时谢梦筱见到他来,脸上又挂上了开心的笑容。

“江叔!”

江堰和笑着点了点头。

“这么大的丫头了,还不见稳重。怎么样,有没有遇到意中人啊?”

果然与家长的谈话就离不开这个话题。谢梦筱暗自擦了一把汗,拉着江堰和的袖子到桌子旁坐下。

“这事不着急,我还小呢。”

“也是,我们梦筱这样聪慧,一定要找个人中之龙,配得上你才行。”

谢梦筱不自觉就想起了云昊天的样子。

人中之龙倒是遇见了,就是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看得上自己。

谢梦筱这样突然陷入了沉思,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江堰和看着默不作声的江天羽,敏锐地感觉到今日发生了些不寻常的事。他不动声色地问:

“你们兄妹刚刚聊什么呢,吵架了?”

谢梦筱回过神来,笑着说:

“怎么会呢,我和天羽哥哥从来不吵架的。”

江天羽回了一句。

“那小时候是谁因为我多吃了一个橘子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三天没和我说话?”

谢梦筱瞪着他说:

“那是因为你把满手的橘子汁都擦在了我的衣服上!”

“衣服可以洗呀!”

“那可是新做的!”

江堰和摇摇头叹了口气。

真是太幼稚了。

两人七嘴八舌吵了一阵,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年纪做这种事着实不太符合身份,于是默契地闭了嘴。半晌,江天羽开口道:

“爹,梦筱今天来,确实是有事。”

江堰和随口问道:

“什么事?”

谢梦筱面对着江堰和不敢使小聪明,她直接开门见山地说:

“江叔,我想为天羽哥哥报仇,也想让谢家重振。”

江堰和没想到谢梦筱说出这样一番话。他看着谢梦筱问:

“所以呢?”

“要做到这些,就要扳倒梅斌扬,毁掉梅家。”

江堰和只当她是小孩子在说笑话。

“梅斌扬是太子妃的父亲,手中握着我朝半数兵马。扳倒他?凭你,凭我,还是凭你天羽哥哥?”

谢梦筱意志坚定地说:

“江叔,我们势单力薄,但是我们可以借助更强的力量。”

江堰和看着谢梦筱,很快便明白了她想要说的是什么。他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

“胡闹!”

谢梦筱已经料想到江堰和会是这般的反应,她没有开口,就听江堰和接着说:

“谢家祖训,谢氏族人及门生凡入朝为官者皆不得参与党争,违者逐出家门,这些你都忘了吗?只为了些个人恩怨,竟然连祖宗的话都不听了吗?”

谢梦筱等江堰和说完了,平静地开口道:

“江叔,祖训我时刻都记在心里,正是因为没有忘,所以才会说这些话。那时的谢家鼎盛,族长防着天家的忌讳才立下祖训。可是如今的谢家,内里衰颓之势已现,外又有梅斌扬虎视眈眈,若是谢家都不在了,留着祖训又给谁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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