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城北。

时近酷暑,却是寒风萧萧。

咴儿!

数千西凉骑兵,排成雁形长阵。

他们身上铠甲齐备,他们手上的长矛闪着森森的寒光。

在他们前方,是一名雄壮魁梧的将领。

将领粗犷的脸上,带着不屑的神情和傲视一切的霸气。

全身精良的白色锁子甲,包裹的严严整整。

胯下神骏的大宛马,四蹄粗壮。

眼见此人纵马来到护城河边,几名弓箭手忍不住松开了手中长弓。

数道利箭破空而去。

“嘿嘿!”

那名将领咧着嘴,只长矛挑出,拨掉几根射向马匹的箭矢。

对于射向自身的箭矢,则是不闻不问。

“叮叮!”

箭矢正中胸膛,却仅仅发出几声脆响,便掉落在地。

“吕布!!”

那雄壮的将领忽地一声大喝。

声音如雷,震得城墙上不少士兵直接缩起脑袋。

“我今日不攻城,你敢与我一决生死么?!”

闻声,城墙之上一片寂静。

“哈哈哈哈哈,人都说吕布你是天下第一飞将,我郭阿多便不认。

以我看来,汝不过脸长得俊俏了些,可以充当看门的狗罢了!”

那将领再次大吼出声。

这一次,他身后的骑兵随即一起哄堂大笑。

“郭多!”

城楼之上,吕布探出身形,他以手戟指城下郭汜,厉声喝道:“我本欲一箭射杀了汝,只恐汝不知我之勇武拳捷!

你且退兵三百步,我自带队出城,与你单身一决生死,若何?”

“哈哈哈哈!”

郭汜仰天长笑,“好,好,如此方有一些胆气。

儿郎们,后退三百步。

且看看我如何把这第一飞将戳于马下!”

言罢调转马头,缓缓退去。

城楼之上,吕布见对方撤开距离,便大喝一声:“开门!”

随即披挂整齐,带领数百骑出了城门。

双方都撇开各自部曲,纵马向前,相距不过百步。

郭汜虽没有吕布高,却更加的粗壮魁梧,虎背熊腰。

手拿长矛的郭汜,眼神中闪烁着野兽一般的凶光,他舔了舔嘴唇,更显嗜血残忍。

忽地双腿一夹马腹,胯下大马开始加速。

吕布同样手拿长矛,眼神死死的盯着魁梧雄壮的郭汜,几乎同时双腿一夹马匹,开始起速。

两人都没有说话,瞳孔中倒映着彼此冲锋的身影,根据距离和速度估算着出矛的时机。

抓住长矛的手,也在不断的蓄着力。

咄咄咄!

咄咄咄!

即将相遇时,两匹大马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这个时候,只要有一丝错差,就会身死马下。

两匹大马的接近的刹那,原本躬身的二人,陡然同时长身而起。

手中长矛更是如闪电般刺出。

郭汜虽然身子榔槺些,但速度竟不比吕布慢!

“轰!”

两马一错而过,郭汜魁梧的身体一个侧身,跌落下马,直接滚了数圈。

“杀!”

看到这一幕,郭汜麾下伍习一声大喝,身边数千西凉骑兵奔腾而去。

吕布虽然一矛刺中了郭汜,但对方在刹那间却是身子一侧,卸去了大部分力道。

同时,百炼钢片串坠的三重锁子甲,防御惊人。

这一矛,看似得手,但实则不过是些皮外伤!

看着汹涌而来的西凉骑兵,吕布深知再杀郭汜已不可能,急忙调转马头,向城门奔走。

“万胜!”

吕布麾下的骑兵则是在齐声高喝中,撤回了城中。

“万胜!”

“万胜!”

城墙之上的守军,也开始齐声呼喝,他们拼命的大吼着。

原本士气有些低迷的长安守军,竟鼓起了不少的战意。

长安城东,已经攻上了城墙的李傕军,又被赶了下去,留下满地的尸体,灰溜溜的退回了大营。

......

大营之中,李傕带着数人,前去看望受伤的郭汜。

他心中有些郁闷,但却也深知此时不是发作的时候。

如今凉州兵马举起十余万人围困长安城,看似声势浩大,实则苦不堪言。

牛辅兵败被杀,陕地大量粮草辎重被吕布运回了长安。

他们原本的粮草虽然充足。

但一路上散布谣言,说朝廷要除掉所有凉州人,竟聚起了十万多的大军。

原本还以为是好事,可随即发现人吃马嚼,粮草的消耗极为恐怖。

时至今日已不足五日口粮。

李傕和郭汜、樊绸、胡轸、杨定、张绣、李蒙等人商议之后。

个个都不敢在保存实力,拼命一般的攻城,同时也开始宰杀部分马匹,用作口粮。

若是五日内大军再攻不下长安城,甚至都不用朝廷出兵,他们麾下人就会自动散去逃命。

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郭阿多竟脑子犯抽,要和吕布单身斗将!!

他们将校虽然勇武,但都是带兵指挥,在战阵之中搏杀,哪有抛却大军,独自斗将的。

哎,毕竟是个马贼!!

“阿多,没事吧!”

李傕进入了郭汜大帐,原本忿怒的脸庞,立即变得充满了担忧。

“稚然来了!”

郭汜缓缓起身,他的左胸上已经做了处理,此刻用煮过晒干的白布包扎。

“我大军即将攻陷长安,为董太师报仇,享受富贵。

阿多何苦与那吕布单身决生死?”

李傕劝说道。

郭汜冷哼一声道:“吕布那厮,仗着太师宠爱,一向自诩天下第一,我郭多第一个不服他!

今日之战果不其然,和某不过在伯仲之间罢了,其比稚然,要逊色一筹!”

顿了顿,又道:“某本想将之刺于马下,震慑城中守军。

不期其臂膀比某略长了些,是故被其刺中。”

李傕:“......”

对方真是贼,居然还想着让他和吕布斗将。

于是便道:“阿多毋须恃勇,我有一计,三日内可破长安城。”

郭汜闻言大喜,忙道:“计将安出?”

他之所以挑衅斗将,一方面是一向不服对方,二方面也是长安城高七丈,强攻的话,伤亡太过!

李傕收拢了很多兵马,可以不顾麾下的生死。

他郭多麾下可不能如此死堆部下兵丁。

毕竟若是城破之日,他麾下消耗过众的话,以后哪里还有地位。

西凉军中,有兵才有一切。

所以,他才想起和吕布单身决生死。

吕布是防守长安城的统帅,若是击杀此人......长安必将翻手可破。

但郭汜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没打过吕布。

当然了,此刻郭汜并不服气,对方的速度、力量各方面和他并没有太大差距。

只不过臂膀略长了一些。

他这种魁梧雄壮的将领反而耐力更好,乱战之中,击败吕布也不是没可能。

此刻听闻李傕有计谋破城,他登时大喜。

只要能攻破长安,那朝廷不就是他和李傕说了算。

......

长安城中,一片欢腾。

他们击败了叛军,守住了城池。

“王司徒,当此生死存亡之际,当把原董卓府中缴来的金银,全部分发于守城的诸将士卒,以激励士气!!”

大殿之中,吕布慷慨的说道。

他今日单身决生死,虽然没有杀死郭汜,但也成功的带起了城中守军的士气。

仗着功劳巨大,他直接在大殿中提出了要求。

闻声,王允的眉头微微皱起。

“不妥!”

王允还没有说话,旁边的儒士已经起身说道。

“当此生死存亡之际,士卒们惧死而死战。

若是给了他们金银,他们自以为富贵,若是见城不可守,携金银趁机逃走如之奈何?”

“这!!”

吕布瞪大了眼睛,想反驳对方,可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反驳。

王允点点头,道:“奉先是大将之才,守城、搏杀,都是上上之选。

但若说到人心的相向与背离,还是不如我等文士啊。

你且巡视城墙,好好防卫吧!”

“这!!”

吕布胸中憋闷,猛地一甩披风,大步离去。

看着吕布离去的高大背影。

王允看向旁边文士,淡淡开口道:“吕布此僚,志得意满,已不把我等放在心上。

若是从其言,赏赐重金于军士将校,岂不是要再出一个董贼?!”

那儒士躬身道:“司徒高见。只是这长安防务......”

王允闭上眼睛,道:“放心吧,老夫已令左冯翊宋翼、右扶风王宏收拢百姓粮草于城中;中郎将李肃巡弋于京兆尹!

董贼叛军粮草短缺,无处劫掠,不出五日,其兵自乱。

届时,奋武将军吕布出长安,中郎将李肃攻其后,这十万叛军必将被斩杀殆尽。

如此以来,董贼之患尽除!”

那儒士思索一番,小心翼翼道:“司徒既然要用奋武将军,为何不拉拢其一番?他若有二心,长安防备......”

王允睁开眼睛,道:“吕布此僚,亲自斩杀董贼,与李傕等人乃是死仇。

其只有站在天子之侧,彻底灭杀董氏余贼,否则天下无其容身之地。”

远处的郭嘉张了张嘴,看着肃穆的大殿,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吕府之中,酒宴之上。

吕布怀中抱着杜氏,破口大骂道:“诛杀董贼,皆是我等功劳!

守护长安,单身与郭阿多决生死!!

亦是我等功劳,我等允文允武,乃是大才。

王允那老匹夫,竟然视我为剑客!”

众将疑惑道:“既然如此,将军何不......”

吕布长叹一声,道:“唉,我等谋杀董贼,已无退路,今日只有死战而已,喝酒,喝酒!!”

......

与此同时,郭嘉等人却在收拾着马匹行囊。

“城北渡口的船只准备好了么?”

“都备好了!”

郭嘉看着未央宫的方向,微微一叹:“唉,万事果如公子所料。

叛军都已经兵临城下了,诸公还在各自算计。

兵者,诡道也。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

王司徒虽然智慧绝伦,能谋划天下,却太过刚愎自用,不知眼下之忧!

惜哉,叹哉啊!

这长安,要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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