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仙居村,妮可和人精不敢久留,也不敢张扬。人还是低调一点好哇!更何况,人精还有冒名顶替的前科,教训十分深刻。他就更要低调,更不敢张扬了。

有了富贵,却不敢炫耀。买了锦衣,却不敢招摇。妮可和人精实在有些苦恼,有了明珠投暗的味道。

实在遗憾的是:在仙居村,在家里,妮可并没有见到姐姐苔丝。在他们到达之前的前二天,苔丝已经冒死从灵鹫峰,从蛇妖的嘴里,采到了接骨木,风风火火回了京城,妮可和人精紧追快赶,还是慢了一点。

人这一辈子,总是在不停地追赶,痛苦和幸福,希望和绝望,总是差着一步的距离,总是慢了半拍。

在张府的一间密室里,妮可见到了久违的爹娘。那该是一场怎样的相见哪?就像美国总统尼克松的手,伸过了辽阔的太平洋,与新中国的领袖,紧紧地握在了一起。那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那是一个永远值得铭记的日子。

父亲骨节粗大的手,也在不停地颤抖,握在妮可的手里,感觉有些粗糙。父亲还是那个傻样子,使劲地端祥、审视着自己,一个劲儿地哈哈大笑,就像前一辈子都没见过女儿。妮可也嘴唇哆嗦,四肢乱抖,像中了邪一样。

女儿妮可己是一品诰命夫人了,当朝宰相的老婆,今非昔比啊!那可是他张友亮脸上无上的荣耀。放眼天下,当朝宰相仅此一人,一品诰命夫人又有几个呢?人逢喜事精神爽。要想让它张友亮不开心,不高兴,谁也做不到。

母亲查曼也很激动。她不停地转着圈子,不停地搓着双手。看上去,母亲也老了,瘦了。岁月就像一个小偷,有一双看不见的手。不知不觉地,就从我们的身上偷走了激情,偷走了青春,偷走了原本属于我们的一切。

母亲那引以为傲的剪水双瞳,那长长的睫毛,那眸子里的神采,怎么也不见了。岁月啊,为什么会如此残酷?妮可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那该死的泪,就像汹涌的钱塘潮,一下子又一泻千里,滚滚而来。

见到人精,见到自己的毛脚女婿,张友亮和查曼都显得十分激动,有些紧张,手脚竟不由自主地抖个不停。女婿虽说是晚辈,可人家毕竟是天使,毕竟是代天巡狩,毕竟是内阁首辅大臣,权倾朝野,地位不凡哪!

张友亮和查曼窘窘的,怯怯的,非常景仰地看了人精一眼,一屈膝就要跪下去,给天使请安。人精急坏了,也吓惨了,一把拉住,一叠声地大喊:“岳父,岳母,使不得啊,使不得。您这岂不是要折煞小婿?短我的阳寿。”

妮可也哭笑不得。

自始至终,人精都表现得十分得体,不失高贵,而有落落大方。不愧是官场历练过的人,经过大风浪,见过大世面,眼界自然也十分开阔。整个会面的过程,人精都把握了分寸。既有天使和内阁首辅大臣的倨傲,又有一个小女婿的谦卑。

当然,整个接见,人精都隐去了自己的身份,借用了朱平的名字,有一点类似于我们今天的借壳上市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一步错,步步错,一步差,步步差。头上吃饭的东西要紧哪,发现了那可是一等一的死罪!

到父母亲坟前祭扫,人精是偷偷摸摸晚上去的。说起来,他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白天,众目睽睽,人多嘴杂。再加上,他实在顾忌自己天使的身份,冒名顶替的这个弥天大谎,只隔着一层窗户纸了,再一戳就彻底穿了。

妮可知道了人精的心事,自始至终都陪着他,也让人精感到十分欣慰。已经很多年没来了,王树和孟亚的坟前长满了杂草,荆棘丛生,有些颓败不堪的样子。

月光影影绰绰,或浓或淡,或明或暗的,装扮着这个世界。月亮很大,很圆,却有些迷离,迷离得就像离人的泪眼。

人精和妮可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了,跪倒在王树和孟亚的坟前,止不住地嚎啕痛哭。鬼就是归呀!爹,娘!你们在那边过得还好吗?是不是经常想起儿子?人精不孝,不值得你们惦念,你们千万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妮可也心中戚戚,泪流满面。

在龙须藤下面,人精站了很久,徘徊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淡紫色的葛藤,缠缠绕绕,牵牵绊绊,昂扬向上地向前攀登。有时候它迂回了一段,可那也是为了更好地前进,就像我们跌宕起伏、曲曲折折的人生。

人这一辈子,就像一根藤。总是在不停地蔓延,不停地攀附,总是想抓住一点什么?可人这一辈子,从生到死,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什么也抓不到,什么也带不走。

人争闲气一场空!

隐隐约约的,人精听到了一阵十分悲切的啼哭声。因为寂静,声音显得格外的悲伧,清晰。人精凝神聆听了一阵子,是一个男人的哭声,而且,而且还是在王树和孟亚的坟前。人精就更有一些不懂了,是谁猫哭老鼠假伤心?

月光下,那个哭的人个子很高,很魁梧。远远的,看不清脸。可从装束和打扮上来看,像个侍卫,而且品位不低。别人爱哭就哭呗,那是人家的权利。人精心里乱成了一锅粥,也没有心思去推敲,也没有时间去细想。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的功夫,一个半月就过去了。傲来国九郡二百零六个县,也巡狩完了。回到京城,妮可和人精关上大门,倒头就睡。这一趟,虽说是假公济私,游山玩水。可妮可和人精也累得够呛,有些心力交瘁。

可妮可脑壳还没挨枕头,艾米莉就派人来请了,说是有故人求见。那个人会是谁呢?艾米莉火急火燎的,一点也沉不住气。在妮可的印象里,艾米莉睿智,儒雅,沉稳,有大将风度。不然,她的生意就不会这么成功了。

人精和妮可不敢怠慢,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一边走,一边问。可来请的人点了点头,笑而不答。妮可也没有办法,人精更是无计可施。人家不说,那是人家的权利,你总不能去撬开人家的嘴巴吧,那也是****。

来接妮可的人,妮可认识,叫阿采。阿采三十一二岁左右,圆盘脸,大眼睛,干干净净的,显得十分干练。一看,就知道是个贤惠的人。妮可虽然认识,可以没打过什么交道,泛泛之交而已。人家不说,她自然也不好意思再问。

上了自己的马车,妮可吩咐车夫,紧紧地跟在阿采的车子后面,千万不能跟丢了。前面的马车七弯八拐,妮可也跟着七弯八拐。巷子有点窄,马车刚好通过。若是对面来了一个行人,马车就要先停下来,让行人先通过。

走着走着,妮可感到有些不对劲,国贸商行明明在南面,马车却一路向北,很明显的南辕北辙,这是什么意思?妮可招了招手,车伕一勒缰绳,阿采的马车停了下来。妮可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将审讯特务一样,大声地盘问了起来。

阿采挠了挠头,有些尴尬,脸红脖子粗地说:“夫人,相爷,我们没走错。董事长不在国贸商行,而在皇庄,她早己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酒筵,就只等着你们入席了。你们放心吧,错不了。”

“噫!”妮可有些奇怪,自从艾米丽咬紧牙关,亲手砍了宝树之后,她害怕触景生情,引起不必要的闲愁和伤感,早己不在皇庄里居住了。为什么这一阵子,她又在皇庄里摆下了酒宴,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也许是来客太贵重了吧,艾米莉得罪不起。皇庄毕竟带一个皇字,说起来也好听一些。这年头,谁不是在字面上做文章呢?只要与皇帝沾上一点关系,地位一定不同,价格一定飙升。完全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点石成金。

这就是品牌效应。

马车一前一后,拐过一个回字型的大弯,就是一条很长很长的林荫大道。由于通风,向阳,吸收了雨露和阳光的滋养,大道两旁的树木都长得格外的茂盛。仰头望去,一轮红日已滤成了零零闪闪的碎片,根本不是一个完整的太阳了。

四周很静,静得有些可怕。妮可听了听,除了细微的风声,除了车轮碾过落叶,她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响了。连林子里的一声鸟叫,也己经听不到了。空气却很干爽,清新,吸在嘴里甜滋滋的,像恋人的生活,冰糖棒蜜。

皇庄像海,马车像船。

妮可慵懒地靠在人精的肩上,任凭马车像两艘船,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飘荡。人精也半眯着眼睛,似在咀嚼往事,又像是在思考未来。套用一句时髦的话来说,他是在装深沉吧!至于他心里究竟想了些什么,只有鬼才知道。

马车七弯八拐,皇庄终于到了,艾米莉早已站在门外迎候。她脸色红润,眉开眼笑,有一句没一句地哼着歌,根本找出找不出半点,宝树被毁之后的颓废。看样子,她精神还不错,像是遇到了什么特大的喜事?等着人来分享。

妮可偏不搭理她,偏不让她得逞,倒剪住双手,一步一步地走上了台阶。艾米莉急了,紧跑了几步追了上来,一把拽住了妮可的衣服,喋喋不休地说:“姐,你难道就没有什么事情要问我?你就这么憋得住?”

“我来赴宴,我来吃饭,我有什么东西要问你?反正,不吃白不吃。”妮可一脸诡诈,深沉得很。

“吃,你就知道吃。”艾米莉有些气愤,接着又说:“姐,除了吃,你还知道些什么?哼!”

“能懂得吃就不错了。上帝给我一张嘴,就是让我尝尽天下的美味。哇,真香啊,又可以饱餐一顿。”妮可张开双手,就像迎接暴风雨的海燕,声音朗朗地说:“上帝啊,赐我乾坤大挪移吧,把天下的美味都聚到这里,让我妮可饱饱口福吧,阿门!”

艾米莉有些哭笑不得。

推开门,闪出了一张熟悉的脸,妮可一下子惊呆了。天哪!原来那个故人,就是妮可的亲姐姐苔丝。她怎么会在这里呢?妮可一张嘴,张得大大的,半天也合不拢了。两只眼睛就像长了倒钩,久久地在苔丝脸上聚焦,定格。

苔丝也高兴坏了,紧紧地拉住妹妹妮可的手,像个小姑娘似的,又是唱来又是跳,开心得像个孩子。时间仿佛已经停顿了,一切都回到了从前。她们跳房子,踢毽子,无忧无虑,嘻笑打闹的童年。年轻真好哇,少年不识愁滋味。

艾米莉也偏着头,眼泪汪汪的,望着大姐苔丝和二姐妮可,一个劲儿地傻笑,晶莹的泪花在她黑黑的眼眶里旋转。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让妮可有些不敢相信,有些措手不及。她忍了又忍,可那不争气的泪水,还是一下子夺眶而出。

空气仿佛已经凝固了,这个世界不需要太多的语言。

幸亏人精机灵,眼眨眉毛动,跑过来轻轻松松地解了围。不然,真不知道她们要哭到什么时候。人精很绅士地伸了伸手,客客气气地说:“大姐,老婆,饭菜都快凉了,请吧!满桌子的山珍,难道还抵不住三美一哭?”

“就你嘴贫!”妮可没好气地呲了人精一眼。

艾米丽也歉意地笑了笑,擦了把泪,大声地对大姐苔丝说:“走吧,走吧!饭菜都凉了,已经热了几遍了。”苔丝也擦干泪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行四人,牵牵扯扯,穿过长长的甬道,步履婀娜地向餐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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