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到了大骗子,两河漕运使赵琪不敢怠慢,立马命令官兵,把陈珂和那个谢了顶的中年男子关进了大牢,连夜升堂突击审讯。艾米莉作为被骗的对象,也始终在场,就像慈禧太后当年垂帘听证一样,躲在布幔后面仔细观察,倾听。

不审不知道,一审吓一跳。

赵琪一手软,一手硬,挖树盘根,终于摸清了陈珂的老底。原来,陈珂是一家诈骗集团的头头,专门靠诈骗一些有实力的财团、商家为生。早些日子,苔丝的广济公司就着了他的道儿,以一些日用品为诱饵,损失了六万两银子。

只是那个时候,骗子不叫陈珂,而叫李浩,骗的方式也是大同小异,都是空手套白狼。至于那个谢了顶的男子,也是陈珂的同伙,仓库和货物都是他们租来的,只要银子一到手,货物也就搬空了,两个小时就可以搬得干干净净。

骗子们骗谁?怎么骗?设什么样的局?用什么样的套路?都是事先就预谋好了的,早已制定了详细的方案。艾米丽做梦也没想到,骗子们还有这一套,既有严密的组织,也有详细的规划。如果不是艾米莉精明,根本就发现不了。

一开始,秃顶男人还在死扛,夹棍夹断了他的两根手指,也死活不招,嘴巴硬得很。两河漕运使赵琪心生一计,派一个衙役背来了他的瞎眼老娘。瞎眼老娘指着他破口大骂,秃顶男人慑于老娘的威势,才来了一个竹筒倒豆子。

秃顶男人一开口,陈珂再顽固,再狡猾,再心存侥幸,也守不住了,守也是白守。陈珂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骗子能设局骗人,又有哪一个不聪明呢?他干脆来一个竹筒倒豆子,只求可以减轻一些刑罚,争取官府的宽大处理。

陈珂犹豫了一阵子,机警地望了一下四周,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说:“漕帅,其实…其实…,我们诈骗集团不是孤军奋战,而是有后台的。不然…不然,我们怎么会连连得手,畅通无阻!你相信吗?你明天就得把我放了。”

“我不信。”漕帅赵琪一拍桌子,斩钉截铁地说。

不仅漕帅赵琪不信,艾米莉也不信。她不信一个小小的骗子,会有如此之大的能量,能够调动官府,能够命令朝廷一品官员。要知道,漕帅赵琪的顶头上司,就是内阁首辅大臣。而傲来国的内阁首辅大臣,就是她艾米莉的亲姐夫。

漕帅赵琪半信半疑,艾米莉也半信半疑,心中惴惴。骗子陈珂既然敢信口雌黄,夸下这样的海口,也有一定的把握,不然他就会受到惩罚,皮肉受苦。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一个这么精明的骗子,难道不懂?

没办法,漕帅赵琪和艾米莉只有等,只有守株待兔。看看有什么人来给这个骗子出头,看看有什么人来解救他,到时候再来个一网打尽,也免去了后患。事情所有的来龙去脉也水落石出,大白于天下。也算是大功一件。

等啊等,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了,衙门里还是不见半点动静。根本没有一个人来给骗子出头,根本没有一个人来解救骗子。不仅是人,连狗也没来一条。漕帅赵琪和艾米莉都有些失落,也许这个骗子是吹牛的吧,耍耍嘴皮而已。

这样一来,漕帅赵琪就完全放松了警惕,看守的兵丁们也松懈多了,竟然有人揣着一把尖刀,偷偷地混进了牢房。要不是艾米莉悄悄派了两个小厮,在暗中盯梢。恐怕那个秃头男人,早就着了道儿,死翘翘的了。

刺客其实就是衙门里的人,大家都认识,漕帅赵琪也认识。他叫老范,范阿福,衙门里一个扫地、掏厕所的糟老头。漕帅赵琪连夜升堂突审,还动用了大刑。可糟老头子就是死活不招。艾米莉也有些诧异,真不知他们是个什么来头?

开始审讯的时候,糟老头子一口咬定,是秃顶男人借了他的钱,却一直矢口抵赖,他才动了杀人的歹念,也是情非得已。艾米莉不信,漕帅赵琪更不信。漕帅赵琪暴起了脖子上的青筋,狠狠地一拍桌子,吩咐用大刑伺候。

衙役们一声大喊,鹰拿燕雀似地抓住糟老头子,正要上大刑。糟老头子见大势已去,伸出舌头,用牙齿咬穿了藏在牙齿缝里的胶囊。头一歪,嘴里流出来一口白沫,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转,渐渐地失去了光泽。四肢抽搐了一阵子,就寂然不动了。眼看着是活不成了,没了呼吸。

漕帅赵琪和艾米莉心中骇然,糟老头子之死,就更加证实了骗子夸下的海口:他不是孤军奋战,而是有后台,有同伴的。不然,一个毫不起眼的糟老头子,怎么会自杀?怎么会在牙齿缝里藏上有毒的胶囊。

这一切都应该是有预谋,有组织的。

有了糟老头子的深刻教训,漕帅赵琪和艾米莉不敢怠慢。他们在两个骗子的牢房外面,加派了人手,安排了人日夜巡逻,把安保措施提高到了最高档次。自己在明处,对手在暗处,一明一暗,艾米莉没有半点胜算。

可没有胜算也得防,他们这是杀人灭口,缷磨宰驴。不管对手是谁,这起码也是一种职业上的不道德,盗亦有道。艾米莉最看不起这样的人,她就是要见识见识。她就是要保住这两个骗子的性命,让她的对手惶恐不安。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艾米莉千防万防,自以为安保措施很严密了,可还是出了大事。秃子男人死里逃生,可还是没有逃过最后一劫。人们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秃子男人仰面死在自己的床上,牢房的门却好好的,根本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还是艾米莉细心。她发现屋顶上的瓦片,被人揭开了几片,透进了一缕缕的天光。揭开瓦片,跟秃子男人的死有什么联系呢?秃子男人没有挣扎,死得很安祥,身上没有一点伤,也没有流过血,就像是从睡梦中直接见了阎王。

杵作找了半天,有没找到凶器,找到秃子男人真正致死的原因。难道他是无疾而终?艾米莉起了疑心。终于,扒开了秃子男人的头发,找到了两根细如发丝的银针。银针被头皮遮盖,只可以看到一个芝麻大小的原点。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陈珂看到秃子男人死了,吓得浑身筛糠,面如土色。他叭在地上,恭恭敬敬,痛哭流涕,给漕帅赵琪和艾米莉磕了两个响头,结结巴巴地说:“大帅,饶命啦!您把我关到别的地方住了去吧。关在这里,我就活不成啦!”

“你不是说会有人来救你吗?”漕帅赵琪反唇相讥。

“他们这是言而无信啊,大帅。”陈珂哭丧着一张脸。

漕帅赵琪一想想也是,他和艾米莉一合计,决定把骗子陈珂转到死囚牢房,衙门里防守最严密的地方。死囚牢房筑在地下,不仅有明碉,还有暗堡,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陈琪转到了死囚牢房,漕帅赵琪和艾米莉还是放心不下,每隔几天都要去看看,巡视一番。艾米莉也扮成了一个衙役,跟着大家伙一起值守。她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耳朵竖得高高的,凝神屏息,全力以赴,生怕再有个什么闪失。

头几个晚上都没事,到第五天就有这情况。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夜黑如墨,满天的星斗都隐藏在一片黑暗之中。夜,寂静得很,这里或那里的村庄,都传来了零零星星的犬吠。仁川河萦回如带,蛇绕蛇弯地流淌,不息的惊涛一声声地拍打着堤岸,卷起了千堆雪。

蓦地,黑暗中传来了一声轻响,细碎如同树叶。艾米莉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条黑影凌空从头上飞了过去,快如电光火石。艾米莉怔了怔,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人扼住了喉咙,虎口一紧,往上一拎,高高地拔离了地面。

艾米莉只觉喉咙一紧,连呼吸也感到十分困难。她忍了又忍,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又夺眶而出。真是活该,怪只怪你自己太逞能!一个骗子,关你个屌事。好奇心害死人哪!艾米莉几乎悔青了肠子。可后悔有什么用呢?还不是难逃一死!

刺客个子很高,身材魁梧,整整高出了艾米莉一个头。脸蒙着,艾米莉只可看到他的两只黑眼珠。打是打不过的,艾米莉还有一点自知之明。刺客根本不用动手,只要身子倒下来,光凭身体的重量,也要把她艾米莉压垮,压瘪。

怪的是:刺客并没有马上动手,取了艾米莉的性命。黑暗中,他停下来,十分仔细地端祥了艾米莉一眼,压低了声音说:“你是不是叫艾米莉,国贸商行的董事长,妮可是你的亲姐姐,内阁首辅大臣朱平是你的亲姐夫!”

“你是怎么知道的?”艾米莉皱起了眉头。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惨!”刺客十分机警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接着又说:“艾董,有人要对你姐夫不利,叫他千万小心。至于陈珂这个叛贼,就让我先解决了吧,你又何苦来这河浑水呢?江湖里的水太深!”

“不行,陈珂不能死,除非…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艾米莉重重地一跺脚,倔犟地昂起了头颅。

“你…你…,嗨!”刺客的两只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手掌缓缓地举起来,又慢慢地放下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笑着说:“罢了,罢了,不杀就不杀,艾董,我真是服了你了。出头的椽子光烂,你懂吗?我就卖你一个面子。”

“谢了。”艾米莉善意地点了点头,眸子深处泪光闪闪。

“人可以不死,可皮肉之苦还是要受一点的!”刺客自嘲地笑了笑,满脸的决绝和凄苦。

说时迟,那时快。

根本没等艾米莉反应过来,刺客皱着眉头,咬紧牙关,闪电般地拔出了一把尖刀,寒光一闪,不偏不倚地扎了下去。艾米莉吓了一大跳,以为刺客扎的是自己。想不到刀刃扎到半途又转了弯,深深地扎进了刺客自己的大腿,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像春天里的山溪水。

刀扎在刺客身上,却把艾米莉吓得魂不附体,身子筛起糠来,一声啊字还没喊出口,刺客脚尖一点,身子凌空,从屋檐飞上了屋脊,几个起落,如同展翅的大鹏,一下子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倏忽不见,就像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

目送着刺客在黑暗中消失,艾米莉怔怔的,惊得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刚才发生的这一切,太让人匪夷所思了!这个刺客是什么身份呢?为什么会放自己一马?姐夫朱平会有什么危险?有什么人敢对他不利?他可是堂堂的内阁首辅大臣。

不管怎么说,刺客的武功很高,来去自如,其势如飞,没有谁可以阻挡得了的。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网开一面,就是再有一千个,一万个艾米莉,也已经是死翘翘的了。

也幸亏刺客在黑暗中认出了自己,朱平这个名字,居然成了她的免死金牌。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谁会有这么高强的武功呢?除非是大内高手,或者传说中的侠客。一想到这里,艾米莉一下子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刺客说,有人会对姐夫不利。姐夫一个堂堂的内阁首辅大臣,谁敢对他不利。除非…除非是皇上卸磨杀驴。

想来想去,艾米莉的脑子乱得像一锅粥,再也不敢往下想。当朝皇上猜忌心重,生性多疑,说不定会对姐夫不利。在皇位和皇权面前,他从来都不心慈手软,翻脸就像翻书,哪怕就是救命恩人,柱国功臣,他也毫不留情,照斩不误!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艾米莉终于清醒了,定下神来,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就是对漕帅赵琪,她也守口如瓶,只字不提。宫里的那些烂事儿,卷进去就是是非,就是杀戮。她自己已经无法脱身了,她不想再去连累别的人。

生命毕竟都是无辜的。

骗子陈珂说的是大实话,没有夸海口。在漕运使衙门关了十二天,一艘快船顺江而下,转了舵,落下帆,在漕运使衙门前停了下来。兵丁们不敢怠慢,七手八脚地搭上木跳,拿着自己的兵器,整整齐齐地站成了两排,鸦雀无声。

俄顷,舟中响起了一阵阵悠扬的鼓乐声,两个肥头大耳的太监,腆着个大肚子,执着拂尘,悠哉游哉地走上岸来。漕帅赵琪不敢怠慢,率领一众地方官员,眉开眼笑地迎了上去。趋吉避凶是人的天性,漕帅赵琪也不能免俗。

两个太监在岸上站住,脸色倨傲。其中一个资格老的,年纪大的,从怀里掏出一叠黄卷,轻轻抖开,十分威严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漱了漱喉咙,字正腔圆地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傲来国两河漕运使赵琪,恪尽职守,奋勇抓贼,智破德全县茶叶瓷器诈骗大案,擒获要犯张珂等人,其精神可嘉,居功至伟,赏顶戴花翎,官升一级。要犯陈珂解往京城,押大理寺会审,钦此!”

漕运使赵琪一听也傻了眼,原来骗子陈珂真的有后台而且还是圣上。他也吓得心惊肉跳,一屈膝跪倒在地上,乒乒乓乓地磕了几个响头,声音朗朗地说:“谢主隆恩!”地方上的一众官员们,也依样画葫芦,一屈膝跪在地上,磕头谢恩。

不多时,骗子陈珂被衙役们从死牢里押了过来,当场打开了脚镣和手铐。骗子陈珂恢复了自由,十分得意,满脸不屑地看了漕帅赵琪和艾米莉一眼,和两个太监称兄道弟,有说有笑,大摇大摆地上了官船。官船启了锚,乘风破浪而去。

骗子陈珂一走,所有的事情都验证了,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艾米莉再也坐不住了,归心似箭。姐夫人精有生命危险,姐姐妮可也好不到哪里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但愿姐姐和姐夫吉人天相,有天上的神仙保佑。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
关闭
手机客户端
APP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