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的注意力重新放在元槐身上,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几圈,嘴角噙着一抹让人看不分明的笑意。

“哀家得了一种怪病,整日困顿,茶饭不思,时常呕吐。听闻元四娘子医术不错,赶紧给哀家配点灵丹妙药,哀家都快被这怪病折磨得不行了。”

元槐听闻此言,背上顿时冷汗涔涔,倘若真是病了也就罢了。

到底是宫里的风水养人,一个两个的都病了。

病了就去找太医,找她干什么?

冯蕊姑姑顺势接话:“是啊,厨子们每天变着花样做美食,都不能勾起太后一丝一毫的食欲,即使太后最爱吃的点心,稍稍闻到味道,就会反胃想吐,这可把咱们底下的人都愁坏了。”B

元槐愣忡了一瞬,眼底带着一缕诧异。

萧太后的身体一向保养得很好,此前从未出现过什么不适,这病来得怎么会如此突然?

只是这烫手山芋,她不得不接下了。

元槐压下心底那点异样,缓了口气道:“太后若不嫌弃臣女才疏学浅,臣女愿把脉一试。”

萧太后也没推脱,配合地探出手腕。

元槐往前迈了一步,先给萧太后把了左手,诊出的结果令她始料不及,但她也不敢打十足的包票。

为了诊断准确,又换了右手来号,毫无疑问,还是和上次一样,进一步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她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那种惧怕感霎时提到了心尖尖。

脉象不会有错的。

但这个结果说出来,她就会被当即灭口。

元槐只看了萧太后一眼,立刻明白她忧从何来,头越发低了下去,“臣女未曾察出什么异样,太后的身子康健得很。”

须臾,萧太后微微扯了下嘴角,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几秒,而后气定神闲地收回视线,语气缓慢而悠哉。

“你再仔细瞧瞧呢?”

真相只有她和萧太后心知肚明。

元槐顿时一股寒气从脚心冒至头顶。

眼前的状况不同乐观,只是让她同时看到了杀气和生机。

元槐从惊惧中稍稍缓过神来,并未置评,而是隐晦表明:“那就看太后想不想治了。”

这个说法倒挺有意思。

这份坦然自信的行事风格,倒是让萧太后深深看了元槐两眼,生出几分聪明人相见的好感。

一个识趣的人在哪里都吃得开。

斟酌片刻,萧太后神情微敛,淡淡道:“哀家找你来,自然是想药到病除。在你之前已经死了三个庸医了,元槐啊元槐,你可不要让哀家失望啊。”

元槐赶紧伏下身躯,眸色复杂。

庸医吗?只怕未必,替人保守秘密的人往往都短命。

萧太后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身上的气质依然让人挪不开眼,也正因为这两点,深受先皇宠爱,是南陵唯一生下天子的继后。然而她并不是个甘愿独守寂寞的人。

这些都是未知数,她根本不放在心上,明白了萧太后的意图,只要眼下能保住这条小命就好。

元槐不假思索,编了一套说辞:“太后劳心费神,心力交瘁,致气血运行不畅积于腹中,体内精气血大为消耗,只需服用活血化瘀的药,气血通络后凤体自然无恙。”

这句话说完,她眉目间自是波澜不惊,连丝毫的失态都没有,但一字一句无端有种信服感。

听了元槐这么一说,萧太后多日来的满脸愁云马上散去了一半,双眉也渐渐舒展开来。

这元槐不但有双回春妙手,还有一条如簧巧舌,不仅把病情讲解如此清楚,而且不显露丝毫山水,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冯蕊姑姑却认为不妥,“太后,您的身子是何等的尊贵,切不可胡乱诊治啊。”

“哀家姑且信你一回。若是治不了哀家的怪病,哀家可是要治你死罪。”萧太后伸手打断,分明笑意正盛,但眼睛里没半点温度。

萧太后的目光再度审视着元槐。

那神色中一股子坚韧和不服输的底气,倒真是在这深宫之中尤为的少见,尽管这份底气还不知是真是假,至少现在还是值得让人刮目相看的。

试问这样通透的可人儿谁会不喜欢呢?

年纪轻轻便胆识过人,也有不同常人的魄力,倒是从中看到了几分她自己从前的影子。当这所有的优势同时出现在元槐身上,自然能够攀登上更高更远的山峰。

瞧瞧这一手医术,怕不是真的得了她爹娘的真传?

萧太后半眯了眯眼,想到自己这即将解决掉的麻烦,心情也不由得缓和了几分。

察觉到萧太后的情绪波动,元槐低下头,轻柔的嗓音带着一丝谨慎:“回禀太后,臣女对医术的见解短浅,此方法也许能让太后舒心一些。”

治病是假,治罪是真。

她不敢轻易揭露其中的猫腻,被反咬一口的确犯不上。

比起治不了这所谓的‘怪病’,元槐更害怕萧太后会将罪责全部摊在自己身上,落下的斩首的下场。

可是那笑容只是短短一瞬,极快的,萧太后便冷了脸色,定定地看着元槐,眼神里有种罕见的锐利。

“说的头头是道,还快不开方子?”

萧太后就那么坐着,听起来似在征询她的意见,然而平静的语气暗含深意,却让元槐心里一怔。

其实从进门就是在给自己挖坑了。

有些人的嘴不只能吃饭,还能说很多不该说的话。

不可否认,萧太后确实很有政治手腕,这一点甚至不输于王朝的男人。兴许萧太后的初衷是协助幼儿治理王朝,可人一旦有了权力,就会不可避免地迷失。

哪怕她的儿子独当一面,她也还是不舍得放手,依然将权力玩弄得炉火纯青。

她有错吗?有。

错的彻底吗?不好说。

毕竟权力一旦在手,就再也放不开了。

南陵女子死了夫君可以再嫁,男子死了妻子同样可以再娶,只不过,太后不是寻常的女人,是不可能再婚再嫁的。

这就意味着,太后怀孕是一桩极为不光彩的事,还会沦为当朝最大的丑闻,能遮掩到几时就遮掩到几时。

这层窗户纸无论如何都是不能点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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