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朱嘉佳的身世,执绋其实一点不感兴趣。

不过谁叫朱敝非要弄清楚呢。

作为合格且优秀的乙方,她肯定得帮忙排忧解难。

“你这话什么意思,嘉佳不是我女儿还能是谁女儿?”

“要是她不是我女儿,我怎么会跟纤容结婚。”

朱放嗤笑,他是个商人,商人重利。

如果没有确定朱嘉佳的身份,他会甘愿给自己带个原谅帽,喜当爹二十多年?

怎么可能!

“哦,”执绋若有所思,“所以你做过亲子鉴定?”

朱放:“这倒没有,不过我确定朱嘉佳是我的孩子。”

嗯?

这么笃定。

执绋挑眉:“当初你与樊女士结婚是因为朱嘉佳?”

“一半一半。”

朱放道。

他与樊纤容结婚,驱动因素当然是喜欢,然后才是朱嘉佳的存在。

不然这么多年来他床伴无数,总有耐不住耍心眼珠胎暗结的。

他总不可能一个个都结了吧。

那可是重婚罪。

好公民绝不重婚。

“你为什么这么问……”

突然想到什么,睁大眼睛,颇有些好笑。

“朱敝叫你问的?”

见执绋不说话,他便明白这是默认了,不由露出荒诞的表情。

“怎么,活着压我一头,死了还妄想叫我给他养女儿?做了二十多年鬼,还没死明白呐!”

他朱放可不是朱敝的好兄弟。

当初能痛下杀手,现在就不可能给朱敝和樊纤容养女儿。

执绋见他这态度,心中明了在朱放这里应该是问不出旁的东西,没有亲子鉴定,朱嘉佳的身世尚未可知。

或许只有樊纤容是最清楚的。

执绋手指往桌面一点:“行吧,我知道了,不过朱先生,你这么确定朱小姐是你的女儿,不会是樊女士说的吧?”

“……”

“还真是。”

执绋往后一靠,手轻轻推一把桌子,连着椅子一起后移些许,两条长腿架上桌面,显得笔直又纤细。

动作一气呵成,说不出的潇洒痞气。

“爱情这么叫人失智吗,你可是唯利是图的商人呢,樊女士一句话你就深信不疑?”

未免过于草率。

就这也好意思说自己很确定。

执绋严重怀疑这位朱家家主的智商在爱情面前清零,哦不,应该是删到负值。

一通话说下来,原先十分笃定的朱放心里泛起波澜。

但究竟是对心上人的信任占了上风。

“你没必要为了朱敝故弄玄虚,我相信纤容,她不会骗我。”

行吧,爱情在某些时候确实挺叫人失智的。

没见丧心病狂的朱放都中招了么。

执绋懒得与他争辩是非,有这工夫倒不如去查查那位“周大师”呢。

“你心里清楚最好,我就不叨扰了,告辞朱先生。”

说完幽暗的灯光突然点亮,朱放猝不及防,连忙闭上眼睛,待眼睛终于适应睁开之后,书桌后面的女鬼早就消失不见。

只有空荡的椅子无声凝视。

朱放往窗外一看,天色尚早,天光敞亮,火烧云仍旧美艳。

………………

朱禹沣浑浑噩噩回到家中,坐在自己房间桌前,他盯着小巧玲珑的U盘发呆。

半小时过去,敲门声将他从神游状态拉回来。

“少爷,晚饭时间到了。”

“我没胃口,就不去吃了。”

打发走女佣,朱禹沣靠在门板上,缓慢而沉重地,突出一口浊气。

听,还是不听?

不由自主地,他想起咖啡厅中陌生女人带着凉意的低哑问话。

[朱先生,朱禹沣,蒋忱遇怎么死的,你真的毫不知情吗?]

[他真的是被朱嘉佳……无意害死的吗?]

是的。

朱禹沣默默说道。

忱遇的事他之前不知情。

佳佳的事是意外。

是这样没错。

他……

他不知道。

朱禹沣一遍遍对自己说,你不知道。

你只是来不及挽回。

好似这么一遍一遍的,他就真的不知道一切,他就真的只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人。

可其实,他比谁都清楚,不是的。

他早就知道他的父亲朱放对蒋忱遇不满,他也知道他的父亲,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害死过一个人。

有人说过,当罪犯一次犯罪没受到惩罚时,他的胆量就会无限放大。

他将勇往直前,所向披靡。

世间一切罪恶之事,都将不再遥远。

他该知道的,他的父亲厌恶一个人,就会无所不用其极将人除去。

那个男人,就是一个神经病。

朱禹沣放松身体,顺着门板滑下去。

他抬手捂住双眼,思绪翩飞。

他不得不承认,作为朱放的儿子,他所受到的影响无疑巨大。

父亲是神经病,作为儿子的朱禹沣,也只能是个神经病罢。

良久,朱禹沣放下手,慢慢爬起来。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他找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在开机键上徘徊数十秒,终于按下去。

有第一步,后面自然也顺其自然。

打开文件夹,点开音频。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对话,如同一颗炮弹,迅猛准确地将他的脑海轰击成一片废墟。

不是因为这些对话如何如何,而是因为……

这些东西在蒋忱遇的U盘里。

忱遇、忱遇知道了……

他曾在父亲面前放弃了忱遇,而忱遇听见了。

即使不是当场听见,后来也一定是知道的。

不然,他不会存进U盘。

这个录音,怎么会在忱遇这里?

有一股冷意从内心深处蔓延。

近乎窒息的感觉勒紧咽喉,叫他眼眶发红,眼前一阵发黑。

男人看不见自己的额头上,几条青筋暴鼓,几欲破体而出。

他无法想象,蒋忱遇是如何听完这一段录音,又是如何在知道这些之后依然对他温柔以待。

他更无法想象,在知道朱放对他心怀恶意很有可能要伤害他时,蒋忱遇是抱着什么心情去接受的。

深吸一口气,朱禹沣头痛欲裂,但他不能现在倒下,后面还有一个音频。

最可怕的都点开了,剩下这个再怎么样也打击不到他。

何况他心中已有猜测。

双击图标,音频播放。

“你放心,这种药神不知鬼不觉,就算检查也只能检查出心脏病,鱼家有心脏病史,他应该也得了,不会有事的。”

“……”

“事成之后,尾款会打进你的账户。”

“这么多人里面我只相信你,不要让我失望……谁!?”

音频结束。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之后,一声轻笑响起。

“呵……”

朱禹沣一把将笔记本拂开,双目赤红,状若癫狂。

真的是这两个录音啊。

脆弱的笔记本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顿时裂开一道不深不浅的纹路。

男人犹不解气,一下子将桌面上的物件都拂落,撞击碎裂声此起彼伏。

桌面上只剩下一个样式古朴的吊坠。

“嗬——嗬——嗬——”

扶住桌角,男人粗声喘气,情绪接近崩溃。

突然,背后传来幽幽一声。

“阿沣,你这么激动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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