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

林舍人看出她欢喜至极,抢着道:“去吧。范大人很好说话。你追去私下问问官家让他拟旨时是怎么说的,就知道他这主薄是管太府寺名下的钱库还是管茶库。”又想了想,“主薄有三名,还有一个差使是管京城里的商税。”

“什么?还有茶库——?商税?”她觉得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把她砸得头晕眼花,如果早知道从户部被赶出来能得到这样的官职,郑锦文绝不会天天骂她没生女儿做未来东宫太子妃没有给他捞官!她连忙谢过转头就追出去:“范大人,范大人留步。小女想问问——”

傅九听得她的声音,连忙就丢下表哥快步走了过去,提醒道:“别跑,小心跌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她在院子里就被骂了,原来东廊班房门前刚来的一位女官,把她抓了个正着,高声骂了一句:“咄——!”

她几乎是同时就知道出了错,这是宫里不是外面,她再高兴也应该安安静静夹着尾巴慢慢走路不是?林舍人在班房里一缩头,躲在了赵若愚身后,小声道:“坏了。”他这时也后悔怂恿她去追范承旨了。

“咄——!咄——!”

这是纠仪内人在宫里巡查时的训斥声。

她老实低头僵立在院子里,这一声声听在她耳里就是在骂:“你谁啊?还不站住——!这里是你能跑的地方?”

“咄——!范大人是御前承旨,他受皇帝御命去颁旨这也是你能问的?”女官开腔骂着,一听就是老内人只因为她叫了两名范大人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她头不敢抬陪笑着回答:“是小女失礼了。不过小女没敢冒问圣意。”

范承旨可按规矩只说了去她府上颁旨。

“小女,只是想问问祭礼上要不要为家里兄长准备新官服。怕耽误了所以才一时冒失……”

被点名的范承旨也躲在了拐角处缩头,一听就笑了。看了傅九一眼道:“她还真敢编理由。”别人听不出,他可是知道她打听官服那不就是打听官职吗?”

掌仪司里的内人向来难说话,他没打算出去一起被骂,但傅九也缩了回来却大是让他意外,诧异道:“你不去为她说个情?你不去赵若愚就会去了。”

“……那是掌仪司的陈内人。”

因为是陈内人所以才不用他去说情。傅九阴暗地想着,倒要看看赵若愚去献个殷勤她是不是就移情别恋了。

“映风,男人嫉妒很难看。”范表哥好心地提醒,“你还是别离开京城丢下她一个人。否则你疑心病看我和文存的眼神也会阴森森的。”

“……”他哼了哼,果然陈内人没给机会让人来求情,只对她道:“进来。”

她暗松了口气,进班房里去骂一顿比她站在这里丢脸好多了。赵若愚见得如此,知道这陈内人是高抬贵手了便也放了心,寻思着去郑府报个信,林舍人这时就跳出来:“我去看看——”

“……走吧!”他无奈拖着他,免得他去帮倒忙。出房下廊了一个拐弯他就正面撞上了似笑非笑再次拦路的傅映风。范承旨果断立在廊柱边当不存在,暗忖着这就是叫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傅大人。”

“赵大人。”傅九对赵若愚不可能动手,一来他自认是个斯文人,二来传到郑归音耳朵里这绝不是好事,然而他同样并不打算对这位宗亲才子又是新东宫的座上宾客气,拱手笑着,“听说令弟要成亲了?大人的亲事也要近了吧?是不是要连纳两位美人为妾?也是应该把外室接进府里了。”

“|……傅大人有公主在,袭爵也是指日可待了?”他一回嘴,林舍人就看了他一眼暗暗纳罕他平常挺会做人,怎么眼下居然和傅映风对着干。

等得两下告辞出了宫门他连忙就劝赵若愚,道:“何必如此?就算他和庆王交好但东宫立足不稳,如今他愈发有前程你心里没数?新东宫方一立,他就被官家召去宫里,得了孟秋祭时安排御驾出行的大差使。你想想——”

林舍人和赵若愚都是大才子,读过史书明白道理,互换一个眼色深知官家不过中年。现在不可能让东宫太得意。官家当年登基前可是足足被压制了二十年。

“还有,公主那边一心要助他复爵召他为驸马。何必得罪他——”

“……方才是我吃亏了吧?”赵若愚哭笑不得,“你没听到他又说了什么?”

廊上范承旨也是不知如何劝说这表弟才好:“映风,你犯得着乱吃飞醋得罪人?这一榜进士里他头一个得官还是极要紧的差事。多少人在推着他向上?不说圣宠,你要是去宣州查楚州主将,你难道不要和赵若愚打交道?”

“他?”傅九用一个不屑的眼神扫过,才正经起来,“他必定是要保着榷场如今的局面,否则他亲爹还有那一帮子宗亲岂不是都得出事?”他沉声回答,“我只是提醒他不要总记得自己姓赵,不记得读过的诗书。”

这话说得是掷地有声,奈何范承旨半点也不相信:“我和你一起长大的。你要不要照镜子看看你这神色?不就是三四岁时和文存抢玩具时乱发脾气的脸!你为着郑娘子才这样你以为我看不出?”

“……”

玩具郑娘子在班房里被训了个灰头土脸,又被罚着在班房里站了足足两柱香的功夫,她拖着腿出了殿中省。正是月上中天。

月光清冷冷地照在大门前的宫砖上,她躲躲藏藏不想让各房里上值的宫官看到她的狼狈样,多亏有嫣浓在门口赶来扶着她:“姑娘——”她心疼着,想着二娘子将来进宫真做了宫官,这种事岂不是天天有?

“没事,今天尚功班房里只有陈内人,我没有品级又被捉了个准,那位陈内人居然只是罚罚站。我真没有想到。”身为平民她还在得意运气好,“对了,你怎么进来的?”

“我是——”嫣浓还没有说完,郑归音就看到傅九立在了宫道的尽头、

他长身玉立,浅金月色透过苍绿松枝落在了他的紫服衣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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