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周文景是不是嘴碎了!?”他寻思着心里不安,必须得找到郑娘子瞧瞧她的脸色。丁良只能贴心地追到殿门外,把一领姜黄色薄绸披风追着给公子披上,还讨好地说:“小的看郑娘子今天用的是这色帽纱。花样子也是折枝花。小的特意叫人到寺外面绸缎店里寻了一样色的披风来。”

傅九看这绸样子是折枝杏花,先是皱眉露出怎么配得上公子我的睥睨神气?但到底唇角勾了笑:“你最近越发会办差了。”

丁良自己都唾弃自己狗腿。但他不是盼着柳空蝉千万不要当姨娘吗?当然就得讨好郑娘子。

黄叶乱卷,踏秋而来。灵山寺在临安城地势高处,正殿出来有斜坡青阶,条石砌成,古柏夹道,行走中有空山灵雨之美。

好在灵山寺已经乱了,折枝披风掩去了紫袄官服就没人注意到他。毕竟刚出了通敌案,又来了皇子。路上不少宗亲打发儿子、侄子、孙儿们出了正殿,他们后发先至飞跑着抢到他前面,去各院子里向女眷们递消息。院门开阖间,议论声四起,各家的孩子都是又急又恭敬:

“老夫人,母亲、各位婶母,姐姐妹妹们……父亲叫孩儿来上禀老夫人,是全家一起在院子门前排班迎驾,还是让儿孙媳妇们到正殿来排班,大皇子妃来了,如何迎接还请老夫人快些拿个章程?”

老夫人们见的世面多了,老成的只问:“你父亲和各房的叔伯们怎么说?”

“父亲他们也都没主意。以往都有寿安伯,理国公他们作主,这一回他们不出声了。隆仪伯又……”没好说长辈们里确实有骂隆仪伯的,“他有公事在身,推托不肯拿主意。祖母,咱们家的男人们都是按品级在正殿排班了,女眷们如何还请老夫人示下。”

女眷们也作了难,各院子里丫头、婆子互相飞跑着送消息,如今理国公老夫人等几位老长辈忙着哭又说罪臣之家不敢作主。没有了主心骨,事急起来只有平常相好的几家可以互相商量,立时就有三四家女眷里的没有老成人,糊涂老太太或是年轻媳妇一拍大腿就决定全家一起去正殿迎王妃凤驾。

或者又是前面男人想争脸,催着家里母亲老婆儿媳妇赶紧来前头不要缩在院子里,王妃看不到咱们,怀疑咱们家通敌怎么办?。

消息一传,老成人想留在院门门口等皇子妃宣召,不要去正殿乱撞也不成了。

别人去了,就不能不跟着去。

只有他傅大人和女眷们走了个反的。

“郑娘子还在青杏院?花宴应该散了吧?”他寻思着奸细的事有大皇子在,根本就用不上他了,“我去接接她。”

公子你是怕周家兄妹说漏了嘴吧?郑娘子知道赵慧儿这旧婚事还有个大媒人一定要担心。丁良想着,连忙安慰:“公子,这事公子又不是不提。而是这事真假难说——”

傅九看他一眼,他马上闭嘴,周洪道虽然要和范相公争左相位,但比起卢参政和谢参政,周洪道还是自己人呢。当年周洪道拿回来的老侯爷的信是真是假切不可提,假的也要当真的。

毕竟是为了老侯爷洗刷了冤屈。他想想就另找事由劝着:“公子。郑娘子事情多着呢。听说淑妃差唐妈妈来了?还有汪孺人也在,隆仪伯夫人那更是平常不容易见的——郑娘子忙着呢。哪有空和周文景公子说上话?”

傅九也觉得这话说得半点没错,打从赵从俊胡扯了什么郑四娘子的流言,郑归音早就想和汪孺人别别苗头。只到今天才觉得是好时机。

汪孺人自然也觉得今天是运道太差。她被郑归音请到后院说话,灰山嶙峋红叶似火,风景这边独好。本以为是郑娘子求她出面找赵从俊,把流言平息下来才能参选,万没料到这郑二娘子坐在假山石边,盯着她半晌不出声,这来找茬报仇的?

但她也不当回事!汪孺人冷笑着心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泉州来的挨千刀的贼盗被抄家的臭暴发户还敢欺负赵家的宗亲孀妇,还敢踩到老娘头上来了?

“宗正司里,接下来应是秀王世子做大宗正了?”郑娘子笑语着说的是通敌案不相关的闲话,她对着汪孺人的神情和对着唐宫正也没多少区别,看不出喜怒只是客气地很。

“谁说不是?说是秀王世子,眼看着就要做秀王——”汪孺人依旧是一袭红裙,完全没有守寡的孀妇之态,早在泉州城就叫郑娘子看习惯了。但今日郑归音又想,这人愿意被抢进了平城郡王府跟着一起上京城,恐怕就是为了方便穿这裙子。毕竟泉州城和京城不一样,泉州城里几位数得着的国公伯公和她有旧情,无人管她的装束,到了京城里宗亲和宗妇们可不会任她随心所欲了。

哪有孀居的宗妇穿大红?

但这样穿却也是明晃晃让平城郡王的恶行昭然天下,赵若愚是会感谢她这番相助的。郑归音层层细思,汪孺人不太在意她思量的眼神,还是在说自己的话:“眼看着陛下的生父秀王病重,奴也以为,只要秀王世子一继位马上就做大宗正了。宫里程娘娘和六皇子可算是靠着平宁侯府又多了一个靠山。”她瞟瞟郑归音,没见过这样不长脑子的,能利用的不知道好好利用。

“确实如此。”郑归音只当是听不明白,觉得自己的耐心越来越好了。

“听说如今的秀王世孙与若愚公子交好,在明州城时就来往了——”汪孺人果然就开始说起了赵若愚如今是水涨船高,但郑娘子故意一笑:“如孺人所言,我和秀王世孙还是亲戚呢。我得管他叫表哥。这也不算是什么有用的亲戚。”

“……”她被堵得没话可说,待她重振旗鼓又要开口,郑二娘子偏偏又截口笑道:“理国公府里的琴社怕是要散了。过一两年应该就养不起来了。”

“……他们家也不靠俸禄。”

“得怕查帐。”她阴阴地笑,“不说别的,光是宗亲里的推恩能经得起查?还是散了社在府里养老,自己弹几曲一切悄悄地罢。”

汪孺人脸色没变,但再一次无话可说了。朝廷制度,六品以上官员、贵戚三代内依例推恩的事今天能让奸细都买到一份恩典,内里早就烂了。要说宗亲里的推恩能经得起查?绝不可能。

郑二娘子看她不说话,这才慢慢道:“我还没进宫,你还有机会选。”

“……郑娘子让我选什么?”她终于找了话,冷笑反问着。她站了起来,姜黄色的面纱轻飘着,她笑道:“是选我,还是选卢四夫人。”

“郑娘子!论起太上皇的靖难功臣,理国公府之后,就是平宁侯府了,二娘子难道不应该想想大树之下好趁凉?”

“确是如此,我参选德寿宫又交结了苏美人。不就是想在太上皇这颗大树下趁趁凉?”她故作惊讶,“但太上皇年近八十,皇帝陛下才是四十余岁,春秋正盛呢。”

“你好糊涂。卢四夫人还有程青云这个秀五府的女婿为援!”

“我会让程青云闭嘴不要出声的。”她柔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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