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妹妹,不会又被许文修骗了吧?”

怀着这样的担忧,傅九第二天在自己家里一头撞上郑锦文的时候,就突然笑了,拱手道:“澄堂兄,倒是少见?”

“叨扰了——”郑锦文不打招呼竟然上傅家做客,又和傅四老爷相识的模样,看着极自在,傅九公子没有再开口询问。既然这郑锦文如此出人意表。想来事事都有准备。更何况他的心上人郑二姑娘实在也是个喜欢耍奸计的小人。他心里有数得很。

倒是郑二姑娘清早起来不见兄长人影,大吃了一惊:“大公子去傅府上了?”

郑大公子不仅去了傅府上,还打算住两天。只因为秋雨霏霏,把城内各种的河道都涨满起来。正是姜公社里老爷们垂钓的好日子。

这一回做社主攒社款待社友们的是傅四老爷,前几天算着雨水天气就在后园泊船的码头水轩搭了栏杆河房,方便十几位老爷来垂钓。

傅九特意告了个假没去衙门,吃了早饭去范夫人跟前请安,送了弟弟去上学。抱着妹妹玩耍。喜得范夫人仿佛年轻了二十岁。他呆在老娘身边消息就灵通,果然每隔一个时辰就有婆子来禀告后园里的事。

这里是傅府在京城的别宅,傅四老爷闲来攒社,请来的客人都是知根知底的社友自然不妨事。但外来的男人突然冒出十几个。家里又有承恩侯夫妻、温姨娘、一堆儿女并丫头婆子也不少,范夫人是一定会在后宅里坐镇的。

果然就出了事。郑大公子的衣裳在后园河道里钓鱼时溅了鱼饵泥虫子。臭得很不能上身了。

“叫我妹妹送两身来。”郑锦文一点也不客气,傅四老爷本来叫了大儿子过来,拿身衣裳给他,他还嫌弃,非要自己的衣裳。傅四老爷一怔,再看看一脸恭敬不出声的大儿子,他哑然失笑痛快点头:“自己的衣裳穿着钓鱼也舒服。否则坐上几个时辰不动也难受得很。夫人问起,就说是我的主意吧。”

你继父为人还行。愿意帮着你相相亲。郑锦文有了如此体会,丢了个眼色给傅九表示满意,至少妹妹一旦真嫁进来不会跟着你受继父的气。

这不是废话么。傅九暗忖着,打从听桂妈妈说继父去找钓鱼社的社友透过尉迟家打听了郑家,他就知道迟早有这一天。范夫人不喜欢郑二娘子姐妹失和,人家郑家也要打听打听他们家二婚夫妻过得怎么样不是?

否则怎么放心让姑娘家嫁过来?

她这里得了消息,恨不得飞跑去傅府给郑锦文捶腿奉茶,连忙收拾起身:“去傅府里给大公子送身衣裳。”

逢紫和嫣浓都心领神会,逢紫去叫大公子院里的人,嫣浓小声道:“姑娘,大公子这主意真好。傅公子咱们家是常见了。这回算是姑娘去见见那边的四老爷,也算是大公子去看看傅府是不是家宅平安,亲家老爷夫人性情如何?但谁也不能说咱们家就想攀亲了。”

“没错,所以没有的事呢。”她假惺惺,“没有的事呢。”

但谁又看不出她坐在妆台前,嘴角都裂到耳边了。

“姑娘,姑娘参选的事——”不凑巧的是姜力媳妇进府来禀告正经事,先说是殿中省着了一位徐押班到了铺子里送消息,说是秋祭出巡的内廷行列要开始排练,也就是禁军之外的女官|、青衣、内侍、待招们也要随驾排队,从宫里一直走到东城门外十二里。这半点也不得错。

郑娘子也得参加。

她一听就笑道:“知道了。记得好好地多谢徐押班。”

“姑娘,这位徐押班倒怪得很。”姜力亲自来一趟自然有原因,“他还说了姑娘参选的事。虽然嘴上只说几位老太监起奏张娘娘,东城祭坛临着他们在西门外的几处别墅。想请娘娘在秋祭时赏面坐一坐。若是能住一日就是天大的体面了。妇人打听了——这几位老太监都是德寿宫里的老监了。”

“早怎么不献这个殷勤?”她苦着脸,半点也不欢喜简直是天要塌了,扭身看她,“徐押班这意思,是说张娘娘恐怕不住行人庵了?要换个地方住?那我就得去和这些老爹们重新打交道,看地方,重新安排摆设、移种花木?”

“姑娘,要是能和这几位老监交好,姑娘的参选也是容易几分。”

“……话是这样没错。”

郑二姑娘如今心思变了,一来,郑锦文和傅九的意思都想让她退选,虽然没提但她不能心里没数。二来,她前阵子每天天不亮就出城忙,辛苦忙了大半个月结果竟然是白功?又得重新开始。就因为内侍省的老太监们要讨好张娘娘。

她叹气觉得:“这必是徐押班给他们出的主意?这个马屁精!”

这是故意找她的麻烦?

姜力媳妇笑着不好劝,逢紫倒是能说话:“姑娘,姑娘若是过了两轮最后要报个病退选,一退选马上病好了又要和傅公子说亲事。这些都少不得还要打点他们。徐押班是张娘娘的人,才会给姑娘提这个醒呢。这是难得送上门来的机会。姑娘正应该捉着不是?”

这话说得她转颜而笑,连连点头:“没错。没错。”

姜力媳妇也就看出来了,二姑娘一直叫人在打听许文修等几位私商公子在选官试里的成绩。处处担忧。心里是觉得他们都是废物只有她自己才真聪明,她上才行。但要是能得个上好的评语然后和傅九公子说亲,她也是很愿意。

换衣服梳妆,特意梳了个贤良淑德又娇梢可爱的双仙发髻,等着秋雨渐小的时候,她坐着船沿河到了傅府后码头,本以为她急不可待要去相亲见公婆了,跟来的姜力媳妇早就知趣不出声。没料到坐在窗边的二姑娘突然又转头,笑道:“张娘娘势大,哥哥在船务司。几位私商家的公子如果都参加了选官考,不是去市舶司就是去榷场做监司里的官。将来陛下朝议开海之策,除了问朝中大臣。按例还要下书问各地方监司我们。如此都有了人说话。乍看是没我什么事了。”

“姑娘的意思……”

“哪有这样便宜的事。也许是我吃多了苦头不相信能如此顺利。”她沉默后微微一笑,“罢了,我这里还为张娘娘打点秋祭。家里的亲事也是在准备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隔着水面,她远远看着郑大公子。他果然正在和一群老爷们钓鱼。

她连忙叫船绕到前街上的公码头,上岸有家人从船顶卸下了步辇小轿,她在里面坐了然后才去了傅府门前送了名贴,求见了范夫人,好在门房里早早坐着一位婆子等她,一得了贴就问:“郑家的姑娘?”

“是,是小女。”

她在轿里应了一声。就听到门房里吆喝了一句,“开侧门。”

轿子就这样抬了进去,她在小轿里隔着纸窗,隐约看到绕过了照墙,绕到东面。

迎面就是一个大敞厅斜坡可以进马车,也放了两顶诰命轿。

这里是轿厅,她的轿子在厅里放下,家人们都退出去,只有她的丫头和范府的婆子在,

嫣浓上前把轿门子一揭,她低头出来这才算是下了轿。

“郑娘子请随我来——”前堂无人,中厅也无人。老爷公子们都在后园。眼看是一路进到了内宅,在垂花二门上她终于就瞧见了傅九。

这时辰他竟然没去衙门。她一想就知道是特意留下来的。脚步轻近,丁良赶过来和婆子

陪笑,婆子啐笑道:“|看我不和你桂妈妈说!”

她看了就明白,这婆子和丁良的老娘一样是范夫人的旧人。自然就漏了个空给丁良。他

连忙向她请了安,什么话都不敢说悄悄递个眼色。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傅九并没过来,只在垂花门里的一处横亭里站着,似乎把上学的弟弟接回来了,正教着弟妹们学着用小杆钓鱼,他远远看着她似乎一笑。

她就松了口气。

秋风扫着阶下半个巴掌大的浅黄落叶,一片接着一片。福字纹奶白色绸门帘子一揭,她悄悄抬眼,炉香静焚,茶香袅袅,内宅里的人都是锦衣绣服,个个仙女一般。

她暗暗纳罕,奇怪自己今日这样心虚了。看着范夫人和几个府里的女供奉在说话,居然就忐忑起来。好在范夫人唇角带笑,果然心情极好。跟前人人都在夸傅九公子孝顺,三个子女和睦。当娘的能不高兴?

她施了礼,恭恭敬敬道:“拜见夫人,小女叨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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