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方便去打搅赵右愚和汪云奴,但郑大公子可不客气,他从另一面步入亭中,大马金刀坐下,瞅着赵若愚把外室身契交还给了汪云奴。汪云奴轻泣出声,施礼致意:“多谢公子——如今妾身一身自由。慈儿又有郑老爷照顾。妾身可以放心长伴青灯了。”

郑锦文其实是半点不相信汪云奴会出家做女道士,但架不住赵若愚是问清了,赵公子不忍至极,叹着:“何必如此?我岂会逼你出嫁?难道是孺人有什么话?”

她含泪摇头:“与母亲无关。实在奴厌倦红尘。只愿在世外修行。”双手接过这身契,“还请公子向郑娘子致意,奴多谢她的相助。”

这身契是郑二娘子人许文修手中要回来的。

与桥亭相隔不远,柳林中翠条千缕万缕,拐弯后才见得郑二娘子和汪孺人对峙桥上。

“如此。云奴娘子就可以出家为女道士?”郑归音一肚子气问着汪孺人,不解讥笑着,“她是孺人唯一的儿女。孺人日后靠谁去?”

汪孺人瞟了她一眼,八角团扇子掩唇,慵懒而笑便转身而去。她暗骂一声只能若无其事地立定看她的背景。汪孺人果然只是故作姿态,四五步后在桥心回头:

“郑娘子岂不不要谢奴?”

“我谢你什么?”她反问。

汪孺人轻笑起来,带着讥讽的意味,这美妇的笑声绵绵长长久久不绝,“不是正中郑娘子的下怀。我那孩儿从此以后不能和娘子你抢人了。”

郑娘子听得有些意外。不是因为这几句话,而是她的声音。她不是第一回听汪孺人的笑声,平常只觉得此女的声音别具一格,叫人一听难忘。只当是她天生媚态。但她今日听出了不同。

她转头找了郑锦文,问清范夫人求亲的事,郑大公子摇头:“只是个试探。没正经提。你想想,如今你为张德妃立了大功,淑妃那边怎么看。范夫人必不会再提了。她是为了傅九好。但她还有一儿一女呢。”

又指指身后,她一回头,傅九立在那里负手看她。

她嘀咕埋怨的话就没有,只悄悄问他:“太后殿上的女官,有几个空缺?”傅九一笑:“最轻省不用掏炉灰的,是传宣女官。”

她立时就听进心里了。果然就和她打听的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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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老盯着汪孺人?”不仅是郑大公子,连傅九都发现了。

“嗯。我想——她也真不容易,难怪不甘心。”

她叹了口气,院子外面丁良陪笑着送了一筐子枇杷塞在了她的车架子上,让冯虎带回去

给郑娘子熬膏子吃。房中,她眨眨眼,嘴里香软膏子还没有咽下去,她来了这里刚坐下,傅九就塞给她一玉盏膏子。她尝了尝,原来是蜂密和枇杷熬膏。给她润嗓子的。

最近几日,她在学习宫中宣赞喝仪的声腔,免得万一夺了德寿宫选女头名做了太后殿上的传宣女官,却没一把清亮嗓子。做不得宣人上殿的差使。

她聪明着呢,在英雪殿上,早察觉出张娘娘身边的女官,召人上殿时拉长的声调很熟悉,私下里请教过,果然就和教坊小唱的吐呐呼吸类似。

她又打听着,唯一的遗憾是错过了傅九。

“傅九,你是知阁官?”她咽着膏,很是惋惜,“我以前都不知道。”

“对。但限下只是挂个名。”

他笑了,知道她为什么婉惜,“可惜你挨家送的十几份厚礼了?”

“……嗯。”她沮丧,因为找不着门路,她上了好几位外朝宣赞舍人的宅门。打听着原来他们得这个差使前,全都是请了小唱班子里长腔名角来教。她在宫里一打听,传召女官们有好几位也是教坊司提调女官出身。她一回家,二话不说,立时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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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心急了。怎么都不来问我一声?”他忍笑,知道她心疼私房钱。前阵子他听说,她重金请了瓦子里有名的梅四郎、画尾周郎几位角儿进府,他还纳闷。原来是请进府来教她声腔。这路子是对了,但他们都是唱的女腔戏子。声音柔婿了些。

“不够气派!宫里不是这样的——”她长长叹了口气,傅九微笑。

到最后,还是傅九听说了这事。上门来问她。因为她当初做过内廷知阁官。他笑着:“这事我也干过。不怕。”他少年时出仕,也干过守在宫门前传宣、赞喝的差使:

“陛下驾到,礼——”

“左相兼参知政事进见——”

这类宣赞的差使。除了有眼色,安排着外官一一进见,还要把握着陛下前朝、中朝、后朝、不同议事日程的节奏。并且那声腔和架势是一定要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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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一定要吼出朝廷的脸面,吼出朝廷的靖仪气度。但没有人教我——”

他一听她埋怨沮丧,就把他少年时拜的老师引见给了她。笑着:“这是一门学问。不能小看了。我本以为你背诗那样出色,没料到在这事上倒没明白?”

“背诗不一样!你知道的——”她坐车跟着他出门,一路上还连忙辩解,背诗的本事她尽有。越夹有几分真情实感越好,这是她拿手的。但进了宫,在宫门、殿门、御前宣赞可不能那样。就要吼出大家都不许乱来,大家老实按规矩来的款。

傅九大笑不已,催马陪着她,到了一处地方。她在车里一看居然认得。是寿安伯府。

“傅九?”府门前,赵一明听得他来了,还和郑大公子、郑归音一起上门。兴冲冲就迎出来,

“你小子要成亲了?和郑锦文一起来送贴子给我?何必这样客气——打发丁诚来不就得了?”他一拍胸膛,伸手要婚贴子,“我们什么交情?你是怕太上皇不高兴没人敢上门?我一定换了衣裳,三天后上门相贺。正日子就不去了——”

“……”他本来想骂他胡说,后来只想啐他,“没义气!”

“我们家二老爷也在问,陛下怎么就改主意,不去天池一池春了?郑家的谁会看风水?怎么来不我们家帮着看风水?”赵一明咕咕看笑着,瞟着郑家两兄妹,郑大公子最近确实有些憔悴,因为京城里的众人终于看穿了他,认为他郑大公子会理财会赚钱,就是因为会看卦,算中了金坑宝藏!如此一来,想找他算命的人越来越多。

郑二娘子一脸赞同看兄长:‘我也觉是你很会算命的。“

她全推到了他头上,绝不能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郑锦文用眼神掐死二妹。冯四娘子也迎到了二门外,又悄悄和她打听。她到底吐了一半的实话:过几天陛下会宣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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