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棚包间,席上金盏玉盘,鸾嘴瓷壶三只摆了三样酒也并不平常。银丝倾注倒入银盏,嗅得酒香,就叫老爷们猜了出来。

第一盏是户部南外库买来的蔷薇露,第二盏是常州酒库的金斗泉,第三盏就是兰溪县的谷溪春了,靖南伯抚着胡须啜了两口,向傅四挤眼睛,这三样酒是他傅府里常备的,傅四平常就爱用几盏金斗泉。

一段金还记得呢。

傅四老爷只当没看到。反正有靖南伯在,伯夫人也是有名的母老虎,赵居闲都不怕他何必怕?

他打定了范夫人问起就推到靖南伯头上的没义气的主意,果然,靖南伯无事不登三宝殿,张嘴就问了:

“宫里,张德妃门下的郑家像是出了什么谣言?”

傅四老爷立时就听住了,不是为了这事他还不来呢。

一段金握着素蓝绣花儿绢子掩唇笑了,她年华不再,但小唱出声眼神是练过的,眼波依旧灵动,她嗔着:“哟,三催四请老爷你才来,原来这是听说了。我的女儿和郑家来往多?”

新一段金美貌出众,又会拜码头。来了半年就和水仙巷的郑家大公子有交情。时常去那府里上戏献殷勤。这消息被靖南伯听到风声了。

“这样说来,我没找错人?”赵居闲笑着,竟然也不问了,只叫小厮开了皮包袱把他习惯用的文墨砚具摆出来,傅四老爷想问,却只能忍住。因为正说着就有几个乡贡模样的文士男子寻了过来,一见得赵居闲,便大喜拱手:

“赵老兄,又是几年不见,听说你回乡了?”

“诸位老弟,哥哥我想煞你们了——”赵居闲一开口,傅四老爷就知道这人在装,他也就不出声,旁观着他们闹哄哄一起行礼,哥哥弟弟乱亲热地叫,这几人进了包间坐下,问了一句傅四老爷是哪个书会的同好,傅四老爷谦虚着:“不曾入得书会,和赵老兄是钓鱼社的同好。今日跟着过来见识诸位大手。”

他们哦了一声就当他不存了,互递个眼色知道他是被赵老兄拉来付饭钱的傻冒财主,便只顾着和赵老兄说话,几人舞文弄墨说起他们一起写的戏本子。

“《精忠武穆传》实在是佳作!除了老兄你,再无第二个人写得如此!要上戏是一定的!只不过有几个地方得改改——”

这几个秀才是在瓦子里有名的戏本子行家,都是永嘉县学里的乡试过了,但考了多年没过府试没有官做,就放弃了。转而来了京城寻地方糊口。

因为家乡里户户唱戏,他们亲戚朋友全是戏文子弟,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

耳濡目染,他们在这戏文上也算是有些才华,写的戏都是被各大班争抢,但其中一位老名手疑惑请教,打量着靖南伯,问的就是内行话:“赵兄,这武穆王爷在家中教训几个儿女的言语,当真是精彩!老兄是怎么想出来的?还有在家中孝顺母亲,行止举动处处可见得是忠孝双全的英雄人物,赵老兄果然大材,还请赐教——”

靖南伯笑得得意,他当然是亲眼见过。亲耳听过。但他能说吗?他人老,没办法去边关了。但还可以写写戏。吹吹以前隔着老远见过的武穆王爷。

美妇人一段金年轻时,他也替她写过戏。一段金是慧眼识英雄拍板决定把他写的第一出戏排练搬上了戏台,交情才不一样!

“赵老爷当年,在几位大殿帅的帐下做过门客呢,奴不是早提醒你们——”

一段金插嘴笑着,她和赵居闲交情好,能被靖南伯另眼相看,当然不是没有原因。她在的时候,靖南伯就化名为赵闲,艺名俊龙生,出来写戏,她不在了靖南伯多年就没有出山了。

“奴这回来,赵老爷才肯出山写新戏,正要请各位一起捧场呢。”

瓦子里几十、上百个书会,人人写戏本子,她最是熟悉,无人不知她交游广,她一担保就没人去怀疑赵居闲的身份。各位名手想着,俊龙生这艺名是太粗俗太蠢了些,但这戏本子别人写不出哇!忍忍蠢人也没办法。

俊龙生靖南伯,冒充了一段金的御用戏本子手,和名手们一起参详着《精忠传》,他喜欢看戏,悄悄写戏,但到底不如老名手们配戏的经验丰富。

“当真?”

“小事,小事——”

他们说好了,这戏本子上也得让XX书会挂个大名,靖南伯哪里在意这点,痛快答应,便得了一堆的中肯意见,当场就又改又删,名手们觉得这戏太精彩,挽袖子自己操刀亲自替他写几场插进去,他赞叹之余,不甘示弱,赶紧暗地里又叫自己的小厮:“去,叫太学街那边,给那府里珂公子送个贴子,说我明天就去拜访。”

太学街的武穆王爷府,秋窗红叶,绿墨浓香,王爷的小孙子单名是一个珂,官家登基后为武穆王爷赐下王府,洗去冤屈,因为父亲和祖父都被秦国公陷害去逝,珂公子是年轻的当家公子,在家一收到这贴子就头痛。

靖南伯又要上门来和他闲聊,他但凡说错一句,这老头子转头就敢写到戏本子里去!全京城都知道了!

“还是自己也写写。”珂公子弃武从文,如今也是个文人,想了想,他不会写戏本子,但文人笔记他可是会写。在书房里也开始写文章写笔记回忆一下祖父和父亲的旧事,然后打算自己掏钱印上几百本。往各府里送送,免得叫靖南伯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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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戏本子总算改得差不离,把名手们送走后,俊龙生还客气地送到门外,段大娘子关上包间的门。傅四老爷镇定着,包间里只有他和她,但她总不可能又打他!

门外和秀才们说话的靖南伯,故意拖延着不往回走,在临水廊道上磨磨蹭蹭独自一个人看景色,突然,他肩膀上被人一拍,转头就看到了傅映风。他眨眨眼,差点就抬手揉揉,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伯夫人让我来的——”

“……”他的视线落到了夏逊的脸上,恍然大悟,就是被这小子告密了。上回在瓦子里,他不就遇上这小子?

夏逊咳了咳:“我们来找傅四老爷。”

“在里面!”他马上告密了。

包间里,傅四老爷寻思着,一段金她一看就知道不少内情,因为她和郑锦文关系确实不错,必定知道一些张德妃的事,她执壶送酒,他都谢绝了。段娘子怔怔地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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